她的举止，落在了刚好过来的天仙眼里，让其不由心里惊呼：“好长的舌头，真是天赋异禀。”</p>
快走两步，来到徐露身边，“徐小姐，我陪你去办手续。”</p>
“只有你？南易呢？”</p>
“老板有事情在忙，吩咐我陪你去办手续。”天仙说着，拿出两份合同递给徐露，“徐小姐，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请在上面签个字。”</p>
徐露接过一看，合同只有简单的几条，大致的意思就是她帮南易测试一下米兰国际是否有办理“手续”的能力，做为回报，她会得到2000块的报酬，义务就是打一个电话告知办理的一些细节和结果。</p>
看完合同，徐露虽然觉得南易办事一点不爽利，可还是痛快的就站在马路上分别在两份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p>
天仙拿回合同，确认没问题，把其中一份给徐露，然后，两人一起走进米兰国际的办公室。</p>
南易和亓英两人在彩电塔上聊了蛮久，亓英给南易讲述一些奉天这里有意思的地方，比如诡楼的鬼故事，说是住在里面的人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睡在另一个房间甚至是别人家里，晚上楼道里有女人哭泣，在大馆谁谁来举办过演唱会，6903厂俱乐部改成了夜总会等等。</p>
亓英说的热火朝天，南易听得津津有味。</p>
彩电塔上呆够了，两人下到地面，南易在路边的小店买了瓶金铎汽水，解了解渴，亓英就在边上看着，感叹南易的年轻，明明是同届，两人的年龄却差上许多，自己儿子也没比南易小几岁。</p>
南易喝着汽水，一边打量小店的货架和柜台上陈列的商品，在货架上可以看到克拉古斯的精制盐水肠，还有几款火腿肠，春都、金锣、郑荣、双汇。</p>
说到火腿肠，春都算是鼻祖，其他几个牌子都是摸着它过河，说白了就是看它干起来了，才一个个跟风上的生产线。</p>
范师傅一早就定下主打方便面和火腿肠的计划，方便面是南易有意拖着，火腿肠没动起来是逼于无奈，火腿肠的原材料“猪肉”根本搞不定，没法建立稳定的原材料供货渠道。</p>
听着有点可笑，垦殖集团鸡公氹养殖基地旗下有自己的粤省猪大将养猪场，养殖规模达到了10万头，但是，猪大将被纳入了粤省的“保供”体系，出栏的肉猪有一头算一头，都被省内各市的肉联厂拉走，留下几十头百来头容易，要再多不行，得紧着老百姓吃肉。</p>
鸡公氹养殖基地旗下还有个中原猪崽繁殖中心，养殖规模更大，这两年连连扩张，现在每年可以向生猪养殖户供应上百万头猪崽。</p>
这数量听着不少，但其实一点都不多。</p>
繁殖中心的销售压力很大，不是愁猪崽卖不出去，而是愁不够卖，别说供应中原全省，就是繁殖中心所在的天中市都无法做到百分百供应。</p>
这么说吧，繁殖中心收到的天中市预订单想要完成还需两年时间，两年后或许能走出天中，但是哪天能走出中原就不好说了，扩张不但需要时间，也需要饲料支持。</p>
垦殖集团有一家子公司叫肯特山，就是生产饲料的，这家公司在五川白贡，而五川是养猪第一大省，肯特山的吃不停饲料和猪博士添加剂在五川养殖户中的口碑很好，产品在当地供不应求，绝大部分在五川省内消化，少部分发往东北。</p>
为何供不应求，还有多余的往外面卖？</p>
其实不是卖，是换。</p>
猪饲料的主要成分是玉米，而玉米的主产地就在东北，想要玉米，行啊，拿饲料添加剂来换。</p>
猪大将养殖规模10万头，一年出栏两批就是20万头，一头猪从猪崽到出栏需要吃掉850斤左右的饲料，即年消耗约等于8.5万吨玉米；猪崽繁殖中心的养殖规模100万，一年可输出四批，一头猪崽需要吃掉50斤左右的饲料，即年消耗约等于10万吨玉米，两者相加，共计18.5万吨。</p>
18.5万吨，对全国玉米年产量达到九千多万吨的总数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p>
但是，九千多万吨之中，有超过一千万吨需要用于出口，然而这两年国家大力扶持生猪养殖，剩下的八千万吨，不仅要用于战略储备、人吃马嚼，还得紧着农民的生猪养殖所需。</p>
今年的农村不说家家户户养猪，起码六七成还是有的，全国的生猪养殖数量大约有3.79亿头，若是全部生猪都吃玉米，共计需要1.6亿吨，那就会有差不多8000万吨的缺口。</p>
当然，实际上大部分农户只会养一两头猪，而且也不会主喂饲料，通常是早上多熬一点粥，然后用粥拌米糠，再辅以当地的猪草进行投食。</p>
所以，理论上的玉米缺口其实并不存在，但玉米供应紧张这是事实。</p>
目前的现状就是肯特山可以收购到的玉米非常有限，生产的饲料和添加剂根本不用想着走出五川，也是在工厂周边就能消化掉，兄弟单位自然就顾不上。</p>
天中的猪崽繁殖中心的猪崽吃不到“吃不停”，只能在中原地区想办法收购玉米，然后自主生产猪饲料喂自家的猪崽，扩张的速度受限于能收购的玉米数量。</p>
猪崽繁殖中心的猪崽出不了中原，粤省猪大将想要猪崽只能自己想办法，目前的解决办法就是鸡公氹养殖基地用掌握的技术自己培育一部分，然后从外面的农民手里收购一部分，就这样，一年勉勉强强能凑出20万只猪崽，猪饲料就更别提，为了不让猪饿着，真是想尽了办法。</p>
这一环套一环的无奈，垦殖集团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提高生猪的出栏数量，范师傅虽然是同个村出来的企业，但还是对不住，我们爱莫能助，你们哪凉快哪呆着去吧。</p>
肯特山、猪崽繁殖中心、猪大将三者之间虽然没法达到内循环，但是一点都没耽误挣钱，而且把三者割裂开来看，其实都发展的很好，未来可期。</p>
纵观全国，目前有能力保障猪肉供应的只有各大肉联厂，更精确的说是五川和中原两个养猪大省的肉联厂，春都、金锣、郑荣、双汇四个牌子后面的爸爸全是肉联厂，而且是四个同属于中原省内的肉联厂。</p>
完全可以说现在的国内火腿肠市场只是中原的肉联厂在搞内斗，和其他地方没半毛钱关系，外地佬谁敢跳出来，四个牌子立马同仇敌忾，团结起来先把外地佬灭了，再继续内讧。</p>
范师傅现在面临的情况就是内里底气不足，外有群狼环伺，即使有勇气当一回孤勇者，展示一下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迈，也找不到蹦跶的机会，没猪肉生产个屁火腿肠。</p>
国内找不到猪肉，南易为什么不从国外想想办法，不是有什么神农南粮么？</p>
南易倒想，但是不现实。</p>
目前国内的生猪养殖成本低于国外，生猪和猪肉仍属于出口创汇物资，我们是猪肉输出国，而不是进口国，想反过来从国外进口几乎不可能。当然，国内也不是没有从国外少量进口猪肉的先例，但那不是出于物资需求的考量，而是因为政治外交。</p>
原本走不了大道，范师傅可以走小道，做不了猪肉肠直接上高科技生产鸡肉肠、鸡肠肠也不是不行，但其实……</p>
南易喝光汽水，又让小店老板拿了一根春都火腿肠，拿在手里用手指弹了弹，火腿肠立即节奏感十足的摇摆起来，摆动的很有韵味；从火腿肠中间一掰，进行对折捏在手里，然后放开，火腿肠嘣的一下，恢复成一条直线。</p>
撕开外面的包装，可以看到整根火腿肠并没有断裂，只是布满了斑驳的细小裂纹，南易一扭，把火腿肠扭成两半，一股清新的猪肉香味顿时从暴露的断裂处弥漫而出。</p>
火腿肠和火腿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和猪肉的关系就大了，精肉、五花肉剁吧剁吧，搅拌搅拌，添加点调味剂、防腐剂，灌装出来就是火腿肠，主要的成分是肉，而且是好肉。</p>
可以这么说，国内的火腿肠行业起调很高，一个个犹如国家队出身的歌手，各种音随便飙，根本没有网红配声卡的立锥之地。</p>
想象一下，一个大舞台上，前面唱的是《保卫黄河》、《映山红》，这时候，网红上台了，挥了挥小短臂，声情并茂的说道：“现场的观众朋友们，跟着我一起喵喵喵好不好？”</p>
别人用的是好猪肉，范师傅用猪皮、鸡皮、鸭皮、鸡架泥、鸡脖泥、鸡肠，再多加点劣质淀粉，生产出来的也叫火腿肠，配料表完全可以用大一号的字写上猪肉、鸡肉，比别人还多放一种肉，没说的，良心企业，球优、系优、宙优。</p>
其他的都有办法糊弄过去，但是消费者的嘴就不好糊弄了，谁好谁孬，一吃就吃出来，范师傅一开始可以用低价抢占市场，然后坐看市场一点点吐回去。</p>
虽然有高科技办法改良范师傅火腿肠的口感，但是高科技它贵啊，与工业相关的所有东西都贵，用高科技调制比直接用好猪肉的成本还高那么一点点，现在还没到上科技和狠活的好时候。</p>
若是范师傅一定要着急忙慌的上马火腿肠，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学习豆汁和高沫，把边角料的孬货做出文化属性，争取挤进“地道”。</p>
当然，这条路太难走，要成功充满了偶然性，还有一开始就要对消费者进行筛选，得把喜欢个性消费的消费者挑出来，从起步就要把品牌归入小众行列，靠跑量的产品变成小众，这路不走也罢。</p>
再说，万一走岔路，会影响到范师傅的品牌形象，火腿肠玩不转不说，方便面也会被连累。</p>
心里想着事，南易下意识的把火腿肠塞进嘴里。</p>
“肚子又饿了？”边上的亓英问道。</p>
南易摆了摆手，“没有，我有在做零食小吃的生意，火腿肠也想过要做，在这里正好看到就买来尝尝。”</p>
“我说呢。”</p>
南易掏钱付账，顺带又买了一包不老林糖和眼宝羊肝羹，这两样好像是新玩意，当初冷妍和马家雁并没有引入到亚细亚，南易在外地也没见过，从老板手里接过东西，看了下包装上的文字，发现就是奉天本地产的。</p>
买好东西，南易和亓英两人没急着上车，沿着马路牙子边走边聊。</p>
等聊腻了，亓英带着南易开始为招待他的晚餐准备食材，或许应该说熟食，跨区跑到大东门市场，找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买烧鸡，手推车，上面罩个贴着“张久礼烧鸡”字样的玻璃柜。</p>
听亓英说老人家就叫张久礼，当年从齐鲁之地闯关东过来的，烧鸡很好吃，生意也很好，一天能卖几百只。</p>
南易和张久礼攀谈了几句，忽然想到好像已经到了该推动街头烤鸡、烤鸭发展的时候，也到了扶持鸭养殖发展的时候；不过在这之前先要布局一下贝壳粉的加工企业，同时也要建立厨余回收公司，规模化养猪不行，那就先搞化整为零，抢占各地厂矿、学校的泔水，发动泔水争霸战。</p>
“嘿嘿，垄断泔水总没人来反垄断吧？”</p>
买完烤鸡，亓英又买了老杨家的排骨肠、猪蹄，据她所说奉天本地人都很少知道的老吕家酱肉，当年老张家的小六子除了抽大烟、玩女人，最好这一口酱肉。</p>
南易还问亓英乾隆是不是有御赐过好名字，收获对方白眼和吐槽。</p>
西塔、滂江、朱剪炉，老张、老杨、老吕、老沈光，面包车在奉天大街上窜来窜去，南易表示很感动，为了尽可能更好的招待他，就是葱姜蒜都跑了三个市场，谁谁谁家的葱好，谁谁谁家的蒜好。</p>
南易问其是不是平时买个菜都要跑这么多地方，亓英的回答是入冬的时候会，那时候能买到的都挑好的，买上一大堆回家放着，冬天也不会坏，因此她对奉天城里卖菜的地方都是门清。</p>
看亓英生活的态度，南易估摸着亓英是不打算往上走了，就在如今的岗位上等着光荣退休。</p>
也是，按亓英的年纪，再干十年出头就到退休年龄，领着一年比一年高的退休金，时不时的被慰问，在家帮孩子带带孙子，享受天伦，每天好心情，搞不好到时候还得拄着拐杖，屁颠屁颠的过来帮她庆祝百岁大寿。</p>
买好菜回工人村，亓英进厨房乒铃乓啷，南易就坐在客厅里喝茶看电视，瓜田李下，男女之防，他也不适合进厨房去帮忙。</p>
差不多六点一刻，吴仁品一家三口过来了。</p>
吴小伟回来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