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马阁老的随从都吓得面容苍白,却不敢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
此刻的马鸾身上难得地穿着一件大红武官袍服,大约是走得急了,天气又闷热,腋下都是湿漉漉的汗迹。
见父亲雷霆震怒,马少爷却不害怕,反得意扬扬地提起茶壶,对着嘴儿牛饮一气,须臾才叫了一声:“爽气。”
然后笑道:“多大点事儿,父亲大人你至于吗,我这也是为咱们马家谋利啊!区区几个言官上折子弹劾,算个什么事,还反了他们,也不怕爹爹你整治得他们人不人鬼不鬼。大不了找个机会把他们都撵出南京,赶到云贵烟瘴之地去养老。真惹恼了咱们,办他一个通敌之罪,直接砍了脑袋。至于皇上,爹爹你可是他龙潜时的旧臣,若没有你和孙太初,如今坐在龙椅上的还不定是谁?万岁爷只喜欢吃酒、玩蟋蟀蝈蝈儿什么的,戒严不戒严,他才懒得理睬呢,到时候还不是爹爹你回一声话的事儿!”
“混帐东西,混帐东西,你这是要做反?还说什么为咱们马家谋利,将来咱们整个家族都要坏在你手上。”
马士英遇到这么一个二世祖的儿子,气得一口逆血几乎喷了出来,一气之下又要去抓几上的东西扔地上,却抓了个空。
马鸾又将一个杯子放到父亲面前,提着茶壶给他满了一杯,笑道:“父亲大人年事已高,可不能生气,吃杯茶清清热吧,若是身子有个不稳,儿子这心中也是不好过的。实话同爹爹说吧,南京戒严一事是余祥提议的,儿子觉得很有道理。”
“余祥,孙太初,他怎么说?”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余祥只不过是孙元的一个传声筒而已,也就是说这次南京戒严是孙元的意思。
马鸾就将白天时余祥过府之后同自己所说的话大概说一遍,道:“爹爹,我觉得余祥说得对啊,南京城这么乱下去,不等建奴杀来,朝廷先就控制不住局面了。爹爹你想过没有,这一年多来,咱们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城中恨不得你我父子去死的人多了去,怕就怕又人借机生事。”
马士英苦笑:“看来,孙元还是想要守南京的,只可惜北面一点消息也没有,叫人如何安心。”实际上,黄得功大溃的消息传来之后,马士英阵营的众人也都建议离开南京避一避建奴的锋芒。对于迁都一事,他也动摇了。
就在下午的时候,弘光皇帝甚至还诏自己和阮圆海入宫秘密商议,只可惜三人议论了半天,却拿不出一个章程来。
此事关系实在太大,直接决定了南京城的死活,事到临头,他也没办法做最后的决断。
当然,这事自然是不好同儿子讲的。
“爹爹,北面打得如何咱们也管不着,依儿子的意思,先戒严也不打紧。就算孙太初打不过建奴,多铎杀过长江来,咱们再撤退也不迟啊!”马鸾是一个不正经的人,涎着脸皮道:“如今还是先紧着发财要紧。”
“发财,发什么财,你又说什么混帐话?”
“爹爹你大约不知道吧,这满城的官吏和富户都想着逃出这座危城,咱们将九门一闭,放谁出去,不放谁出去,还不是咱们马家说了算?”马鸾低声道:“不给钱,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说破天也不成。嘿嘿,机会难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所以,儿子就先带部队戒严了。否则,若是等到万岁爷迁都,咱们再关九门不放人走,也说不过去啊!”
本来,余祥只是建议马鸾禀告马士英,等到朝廷点头之后再戒严的。可马鸾这人已经被这巨大的利益冲昏了脑袋,心想:不对,这事爹爹未必就肯答应。如果拖延上一两日,就算朝廷下令戒严,这城中的有钱人也跑得差不多了,我问谁收过路费去。不行,得马上关城门。
于是,马鸾等到余祥离开之后,立即跑回京营衙门出动兵马开始戒严。这事即便爹爹知道也不打紧,我是他的亲儿子,难不成还治我的罪?再说,只要看到钱,爹爹一高兴,那里还顾得上骂我?
马士英大怒:“孽畜,好大狗胆,你你你……”
马鸾低声道:“这事实在是太有搞头了,爹爹,你猜忙乎了一个下午,儿子得了多少银子?”
见父亲气得满面铁青,他也不敢再卖关子,道:“三……二十万两银子。依儿子看来,再戒严上两日,一百万两总归是能够看到的。”一个下午就得了三十万两白银,这些钱可都是要充入公中的,想了想,马鸾先扣下十万两再说。
“多少?”马士英霍一声站了起来,双目大亮。
“一百万两银子。”马鸾道:“爹爹一年的俸禄才多少,不过几百两而已,下面各道、府每年送上来的孝敬也不过三千两,加一起,每年超不过十万。咱们看上两日,抵得是得爹爹做十年次辅,惠而不费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