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吴三桂之后,又忙碌了半夜,将关宁军的中高级军官连根拔起,换上了自己和尚可喜的人之后,阿济格心中满意,焦躁不安的内心也平服下来。
上百颗头颅血淋淋地堆在空地上,那人血让他感到安心,肿胀的右腿也舒服了许多。这个时候,阿济格才感觉倦意如潮水般袭来,胡乱吃了点干粮就上床歇息。
正朦胧间,突然听到卫兵惊恐的大喊:“敌袭,敌袭!”
这个叫声让阿济格醒了过来,他从枕下抽出弯刀,大叫:“敌人,敌人在哪里?”
卫兵猛地推开窗户,指着山下的大江,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张脸变得比纸还白。
实际上,已经不用朝下看去。那一团璀璨的灯火已经从下面投射而来,照得室内纤毫毕现。
“滚开!”阿济格一把将那个卫兵推成滚地葫芦,扑在窗檩上恶狠狠地朝下面看去。
这一看,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船,全是船,这辈子就没有看到过这么的船。
整个长江都被大大小小各色船只堵满了,如同一道木料之河。这情形让他想起辽东老家每年夏季放木排的时候,山民伐倒树木之后,顺山倒下来,直接推进河里,让原木顺着辽河流到辽阳和奉天。在那个季节,全辽东的木材都汇聚在静静的辽河里,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朝下游移动。
任何试图挡在它们前面的事物,都将被撞得粉身碎骨。
宁乡军怎么可能有这么庞大的舰队,这么庞大的力量。组建这么一支军队需要多少银子,多少年月?
很快,宁乡军开始登陆,再后来就是炮战。因此,宁乡军舰炮的威力阿济格是从头到尾看到眼睛里的。也看到了关宁军的大炮在一轮齐射之后就被彻底抹掉。然后,敌人的步兵登上了码头。
一切来得实在太快,快得叫人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应。
接着,敌人的舰炮开始向山上肆虐。
只见,整条长江都已经变成了火焰之后,在猛烈的颤抖中,火光膨胀,几百颗实心炮弹呼啸着飞来,破空声响亮的仿佛要将天空撕成碎片。
阿济格甚至能够看到那些炮弹在空中划出的轨迹,红色的弧形轨迹。在升到最高处的时候,明显有一个停顿,然后才重重落下。
他也不是没有在战场上见过敌人的炮击,可今日却觉得射过来的大炮力道是如此猛烈。几百颗炮弹落地,整个房屋突然“嗡”一声地颤了起来,窗户摇晃、房梁颤抖,地面如同波浪在荡漾。
阿济格本就伤了一条腿,平衡感不成,顿时一连退了好几步,待到手撑早茶几上,才稳住身形。但几上的杯儿、盏儿却掉到地上,碎了一地。
一轮大炮刚过去,还没等他醒过神来,窗外的长江又是亮光一闪,第二轮炮击又开始了。
先前被阿济格推倒在地的那个亲卫在地上爬了几步,满手是血地站起来,叫道:“王爷,王爷,快想辙啊!”语调中有说不出的恐怖。敌人的火炮射程如此之远,威力之大,已经超过这个时代所有人的想象。
这是新的战争方式,面对新生事物,人类总会报有巨大的恐惧。
听到卫兵的叫喊,阿济格清醒过来,没错,码头已经丢了,敌人的步卒正用小船源源不绝地运上岸来。作为一个有经验的统帅,他自然知道敌人接下来肯定会沿着码头到山顶这条唯一的道路攻上来。而且,就算他们不进攻,这么不停地炮击,也叫人经受不住。
况且,堂堂建州军,哪里有被人按在地上一通暴揍不还手的道理。
阿济格一咬牙,红着眼睛对卫兵喝道:“快,传我军令,集结部队,下山,把敌人赶下水去!”
说罢,就提了刀冲出门去。
“是!”卫兵也朝外面跑。
正在这个时候,霹雳一声,一颗实心炮弹从高空斜落而下,正好砸到院子里那颗老槐树上。
那颗老槐树也不知道植了多少年,又高又大,可惜树心都被虫子蛀空了。中了这一炮,立即就断成两截。
眼前全是纷飞的木屑,身前的亲卫瞬间被扎得满脸都是,倒在地上大声惨叫。
阿济格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巨大的槐树就倒带另外一边的厢房房顶上,轰隆声响,瞬间将房屋压塌。
他也被气浪推得连退了几步,背心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背心疼不可忍,眼前全是金星,一口气顿时接不上来。
大团灰尘腾起,倒塌的厢房里传来呼救声,可惜阿济格不想去管。右腿又开始疼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趔趄着走了出去。
等出了院子,就看到一群侍卫在外面没头苍蝇一样乱蹿。
放眼望去,整个天门山上到处都轰隆的轰击声,其中还夹杂着关宁军士兵的叫喊:“宁乡军来了,宁乡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