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风越发大起来。
郑芝龙依旧坐在望江楼上,安静地看着远方的长江,看着倒影在江水中的南京城的灯火和天上的星光,目光深沉,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别的侍卫都不敢打搅,悄悄地退下楼去。
一瞬间,风满望江,澎湃咆哮。仿佛那楼中居住着一条不甘蛰伏的混江龙。
飞快地脚步声再次响起,郑芝龙霍地回头。他知道,自己等到已久的一切终于有结果了。
上楼正是弟弟郑鸿逵,马宝领着他:“南安伯,郑总兵来了。”
郑芝龙喝道:“老四,如何了?”
郑鸿逵:“兄长,我在阮阁老家等到半夜,阁老才回来,得了消息之后,愚弟急忙过来禀告。”
马宝知道他们正要说郑家的核心机密大事,一施礼就要退下去。
郑芝龙:“马宝将军,你不用回避的。此事关系北伐大事,你是老夫将要委之重任之人,此事你也可以听听。某既然要用你,自然拿你当心腹看待,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即便此事关系到我郑家身家姓名。”
马宝身体一颤,面上浮现出感激之色:“是,南安伯。”声音中带着哽咽。
郑芝龙对郑鸿逵道:“老四,你继续说下去。”
郑鸿逵:“等到半夜,阮阁老终于回来了,说是我郑家的条件提上去之后,他和首辅商议了一下,得出一个结果,又奏请了天子,明日应该就会有圣旨下来。”
郑芝龙:“如何?”
郑鸿逵:“在福建开盐场一事被否决了。朝廷只答应将温州府的几个港口和卫所划归福建军节制,至于台州,却没有点头。”
郑芝龙愤怒地一拍栏杆:“拿几个港口给我又有何用,没有盐利,马瑶草也好意思叫郑某人替他卖命?”
郑鸿逵:“兄长勿急,还有后话。”
郑芝龙冷笑:“还能有什么后话,说许多屁话有什么用处?嘿嘿,估计是朝廷要许我父子一个什么爵位,至多封侯而已,一个虚名,要之何来?”
郑鸿逵摇头,却不说话。
郑芝龙:“老四,你怎么了,难不成是封国公?”
郑鸿逵还是在摇头,面上抹上一层酒醉后的红晕,整个人看起来也在摇摇晃晃,站不稳定。
郑芝龙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停止询问,只炯炯地看着四弟。
郑鸿逵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明日早朝,天子将颁下圣旨,命兄长率镇海军北伐建奴,收复京城,节制江北诸路兵马。天子诏曰:各路兵马,各镇总兵官,先入北京者为王。”
这一句话说起来几乎没有停顿,到最后,郑鸿逵几乎喘不过气来,一张脸也因此而憋得通红。
“当真?”郑芝龙猛地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四弟的肩膀,喝问:“先入北京者为王?”
郑鸿逵不说话,只狠狠地点头。
郑芝龙一双眼睛亮得可怕:“很好,很好,既然天子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明日接圣旨之后,我等立即过江,北伐幽燕,光复故土。郑芝龙必鞠躬尽瘁,除死而已。”
说完话,他松开四弟,狠狠地拍了一记阑干,仰天长啸。
那啸声,直将从大江之上吹来的咆哮的烈风都盖住了。
……
“北伐幽燕!”
“郑王!”
“郑王!”
所有的郑家侍卫都在大声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