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阜成门外,北路军,秦军老营。
还有一个时辰就是卯时,所有的秦军将领都已经聚集在中军节帐。
“某只要北京。”高杰坐在虎皮交椅上,虚着眼睛盯着立于大帐中的一百多中下级军官:“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方才某和傅青主、刘春已经商议好了,明日一早,四支大军将同时对阜成门发动进攻。”
“对,这是总攻,这是决战。不是上一次实验攻城器械,某也不想看到你们出洋相。”
他声音不大,却显得异常浑厚,显然说话的时候是用了丹田之气。整个帐篷里都是回音,牛皮大帐也在微微颤动。就连生起的火炉子上,那火苗子也在扭曲。
“四支大军,同时进攻,好热闹啊!不过,这样一来,尔等在战场上的表现就落到所有人的眼睛里。山东军最近两年强了,壮了,他刘春也得意了。咱们秦军上次在扬州损失惨重,部队又重建没几天。而且,一半的兵力还留在河南。嘿嘿,刘春那畜生是看不起我翻山鹞子了,要将我这潮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啊!”
“尔等也知道,我翻山鹞子是个爱面子的人。这一战,若是有人让某失了面子,某就让你们一辈子不痛快。”说到这里,高杰的一张脸变得狰狞起来:“等下攻城,各军当奋勇争先,谁先进城,老子绝对不会亏待。若是胆怯畏敌,嘿嘿……都是多年的老弟兄了,高某的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到时候别怪我不留情面。”
“哪一军犹豫不前,某先杀军主。杀了军主,再杀副将,然后杀守备,杀防守。”
这话已经是杀气凛然了,帐中众将俱是一凛然。
一个秦将将领道:“兴平侯放心,等下攻城,末将第一个上城,我若是战死,还请侯爷看顾我家的孤儿寡母。”
高杰:“好,有你这句话某就放心了。你若是牺牲,你的儿子就是高某的亲侄儿,你的老妻就是高某的亲妹子。若你没死,身上有了伤残,高杰养你全家老小一辈子。部队打光了,某帮你补齐。”
那副将一拱手:“多谢兴平侯。”
又有一个将领上前:“末将愿为大军前锋,为兴平侯效死!”
有了这两人起头,其他将领纷纷站出来,大声喝道:“兴平侯,让我上。”
“末将愿为侯爷前驱!”
看到众人一脸的激扬,高杰心中非常满意,也是无限感慨。部队士气极盛,这样的情形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过了。特别是在潼关大败,孙传庭殉国,秦军一路从山西逃到江淮之后,更是惶惶如丧家之犬。
如今,部队总算是恢复过来了。
眼前这情形还真有点想当初自己叛出闯军,归顺朝廷时那样。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样的部队带起来才算是有点味道:“李本深。”
李本深站了出来:“侯爷。”
高杰扫视了众将一眼:“你们也不用争着去打前锋,这一战,某让李本深打前锋。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李本深是某的亲外甥,某就将这首功便宜他了。也免得你们说我翻山鹞子只知道叫弟兄们去拼命,自家人却躲在后面坐享其成。”
李本深本就不是一个胆大的人,他之所以有今天这个地位,全靠和高杰的裙带关系。攻城战是何等的残酷,今日的战斗必然死伤奇重。方才众将请战的时候,他一言不发躲在人群中,本以为总算是将这个送死的任务躲过去了。却不想,临到最后,高杰还是点了自己的将,一张脸顿时变得苍白。
高杰:“李本深,某将先登的荣耀交给你了,好好做。”说完,一挥手。
身边的邢夫人就从兵器架子上抽出一面军旗,递给李本深。
高杰:“本深,某要你将我军红旗插在北京城头,指引将士前进的道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军的大旗手。一旦破城,有的是金银女子凭你自取之。可若是畏敌退缩,嘿嘿……”他大声冷笑起来:“别以为你是某的外甥,某就不能杀。老子心硬得很,不信你可以试试。”
“是,侯爷,末将一定会奋勇向前,绝不后退半步。”李本深接过大旗,大声应着,但身体却剧烈地颤抖起来,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
其他将领也是大声吼道:“我等愿为侯爷效死,绝不后退半步。”
高杰:“上酒!”
两个侍卫抬着一坛酒进来,邢夫人端起酒碗,先同李本深碰了一下:“李将军,我和侯爷在后面看着你呢!”然后一饮而尽,狠狠地将大碗摔在地上。
“谢夫人酒。”李本深也一口将酒喝光,将大碗在地上摔成碎片。一拱手:“侯爷,夫人,末将下去准备了。”
……
“黄将军,我和侯爷在后面看着你呢,干!”
“谢夫人酒,末将下去准备了!”喝干的碗摔在地上。
……
“谢夫人酒,夫人,末将当初不过是一个普通小卒。当年年一战,受了重伤。本要被扔在战场上,若非侯爷和夫人垂怜,叫人用担架将小的抬回老营,早就变成一堆枯骨。我这一条命是侯爷和夫人赏的,这一次就还给你们。”
邢夫人:“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打进北京,我要你为侯爷将城中建奴的脑袋都给我砍下来。”
她又是一口将酒喝光,地全是酒碗的碎片,帐篷里全是酒香和男儿的血气在涌动。
……
“谢夫人酒,末将替侯爷和夫人将这座鸟城抢下来。”
邢夫人:“等等。”
“夫人。”
邢夫人伸出手去,帮他扶正有些歪斜的头盔:“赳赳老秦。”
那将领的眼泪流了下来,沙哑着声音吼道:“复我河山!”
……
从头到尾,高杰都板着一张脸坐在虎皮交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