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十点，幸福小区门前的广场上也冷清了下来，唯有旁边民宅隐约透出的灯光，略微照亮了一些小区的人行道。</p>
拎着背包的沈前神色沉寂的走在其中，细碎的光影让他的面容多了些恍惚感。</p>
忽的自一旁草丛里蹿出了一条疯狗，朝着沈前就扑咬而来，沈前却是毫无反应。</p>
“汪汪……嗷！”</p>
野狗被一道从斜刺里冲出来的身影一脚踢飞，夹着尾巴跑了。</p>
“沈前，你怎么不躲啊，呀，你……你怎么了？”</p>
少女先是嗔怪，随即看到了沈前与以往大相径庭的消沉表情，不由被吓了一跳，复又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沈前的眼睛。</p>
“你……你不会哭了吧？”</p>
“有些感慨而已。”</p>
沈前终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少女娇俏的容颜，奇道：“你怎么会在这？”</p>
“我来……我路过就来找你玩啊，学校里的人不是说你都回来了嘛，你又一直不回我信息，我就在楼底下等啊等的，本来都要回家了就看到你回来了，嘿嘿！”</p>
霍伶儿傻兮兮的笑了笑，沈前这才注意到她的脸颊因为夜风的侵袭有些发白，下意识就抬了抬手，但很快又忍住了。</p>
“喝酒不？”</p>
沈前从包里拎出了一提白啤，笑道。</p>
“走！”</p>
霍伶儿豪爽的一挥手。</p>
……</p>
“……我和宋队长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他沉默了很久，但他却没有苛责什么，只说他其实无数次想过这种场面，男儿嘛，马革裹尸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p>
“可我知道他的内心一定不是这么想的，我离开灵堂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冰棺面前，背对着我。”</p>
靠坐在天台边缘的沈前狠狠灌了一口啤酒，随即长长出了一口气，很肯定的说道。</p>
“他哭了，他只是不想让我看到。”</p>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也有罪。”</p>
“是啊，虽然看起来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我总忍不住在想，如果黄校长他们没有想着帮我开路，是不是……也许那个狗杂碎也不会想着跑了？”</p>
“或许还是有点牵强，可大雪崩塌的时候，哪有无辜的雪花？”</p>
“我们在那个时候，就是该依托生死的战友啊！”</p>
“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也许是这种感觉？”</p>
“或者我再牛逼一点，谁也不用死了。”</p>
沈前将手中的易拉罐揉成一团，接过了身旁静静聆听的霍伶儿递来的又一罐啤酒。</p>
“欧阳飞和子芳他们……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这次去高考认识的那群朋友，他们在KTV唱歌，我去坐了一会。”</p>
“我不是想玩，我就是想着和他们聊聊。”</p>
“但我忘了他们的记忆都模糊了。”</p>
“他们记得有宋奔这个人，但却忘记他已经死了。”</p>
“他们还在释放着高考之后的压力，我听着他们在那唱‘大风吹啊吹’，我又想笑又想哭。”</p>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p>
”我不知道是我觉得他们吵闹，还是他们觉得我格格不入，我坐不住了，顺了这些酒走了……“</p>
“我就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特别是他们问我是不是不开心的时候，最搞笑的是，他们竟然还在以为我是为前两科没考好而耿耿于怀……”</p>
“操！”</p>
霍伶儿紧张的握住了沈前的手，沈前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p>
“我还想到了在街上看到的那对母子……”</p>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并不安宁，在灵堂上孙大尉和我说，即便他们长右营是精锐部队，每年的伤亡率也在两成左右。”</p>
“就是说，每年他们营都要减员两百个人左右，雷打不动。”</p>
“这些数字没人去关注，他们也不愿意去宣扬，最悲哀的是，其实很多军属的家庭也不会再提，有些人拿了抚恤金又过上了新的生活，也许还组建了新的家庭……</p>
“我讲不明白，这里面好像又涉及到了所谓的人性，我也不想去探究那么多，很累。”</p>
沈前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他重新拿起一罐酒，揭开盖子后站起身来。</p>
“这杯酒，本来是和宋二哥约好了回到靖城一起喝的，现在，也算是一起喝了吧……“</p>
沈前把酒倾倒而下。</p>
“谢谢你啊，听我说了那么多废话。”</p>
胸中郁气去了一些，沈前笑道。</p>
“我们是……是朋友嘛，应该的。”霍伶儿歪头道：“再说今天本来就是来安慰你的，也不算白跑一趟啦！”</p>
“你之前就知道这些事？”沈前诧异道。</p>
“没有啊，是……”霍伶儿支支吾吾了起来。</p>
“还有其他事？”沈前一挑眉，逼近了一些，“说！”</p>
“你，你别凑这么近，人家说就是了……”</p>
背靠着墙角的霍伶儿有些晕，把沈前推远了一些才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p>
“沈前，你武科高考是不是没考好啊？”霍伶儿小心翼翼的问道。</p>
“听到了一些什么？”沈前大概猜到了。</p>
“就……就靖城的报纸啊论坛啊最近有好多你的文章呢，说你……考砸了，还有拿你和王朔对比的，顺带着连城主都骂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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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伶儿慢吞吞的说道，一边观察着沈前的脸色，似是担心自己哪句话会刺激到沈前。</p>
“就这？”</p>
沈前却是毫不在意的喝了口酒。</p>
这么多天下来，在大润发……呸，在手环上看了这么多谩骂和攻击，沈前不说心如铁石，至少也是波澜不惊了！</p>
“不是，他们说话可难听呢，比我说的还要难听的多！”</p>
霍伶儿有些急了，很认真的说道：“总之你千万别听那些人乱讲，反正，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在我心里都是很厉害的！”</p>
沈前看着霍伶儿故作严肃以显示郑重的脸，终究还是没忍住，在她嫩滑的脸蛋上掐了一把。</p>
“哈哈哈，不说这些了，喝酒吧！”</p>
沈前递给了霍伶儿一罐酒，堵住了她的嘴。</p>
“看到那根晾衣杆没，它可不是一根普通的晾衣杆，而是一根合金晾衣杆，我后来有钱之后特意花了五百大洋买的，毕竟当初是我拉坏的，嘿，那个时候啊……”</p>
大抵男人喝多以后都改不掉话多的毛病，沈前虽是少年，也有些本性发作，开始絮叨起了过往。</p>
靖城的夜空变幻间，不知何时出现了繁星点点，还有一轮圆月高悬。</p>
这一晚少年提着酒瓶说了很多很多，直到深夜。</p>
少女就捧着下巴坐在旁边仰着头，满脸的迷醉，却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星空亦或是其他……</p>
……</p>
白啤喝猛了威力绝伦，远超一般的啤酒。</p>
不出意外，没有用元气解酒的沈前又一次醉了。</p>
沈前睁开眼睛，脑袋还有些刺痛，直到他运转了一遍“混元炼神篇”之后才重新变得神清气爽。</p>
床边还放着老妈留下的醒酒药和一碗已经冷却的浓汤，虽然已经不再需要，但沈前还是拿起碗来一口干了。</p>
昨晚和霍伶儿在天台坐到了三点多，直到霍伶儿家的司机来把她接走，沈前才晃晃悠悠的回了家。</p>
酗酒虽不可取，但偶尔这般宿醉一次却不得不说感觉很爽。</p>
出卧室看了看，已经是中午时分，沈良去上班，王筱娟去上舞蹈课，家里倒是空无一人。</p>
洗了个澡，饱食丹已经吃完的沈前又点了一个二十人份的外卖，这才坐到了沙发上把充了一会电的手环拿了出来。</p>
置顶的聊天框依旧是灰色，“是小丁呀”处于离线状态。</p>
从沈前自靖城出发那天，丁一留言去参加集训之后就再没上线过，看来集训还是没有结束。</p>
沈前现在大致已经猜到，丁一参加的这个集训班很可能就是为了秋冬那场盛大赛事所准备的。</p>
再扩展一下思维，今年国内高校的提前招生普遍比往年来得猛烈，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p>
真是好奇啊，那到底是一场怎样的赛事？</p>
关掉了丁一的对话框，沈前继续往下翻。</p>
有很多人给他发过信息，甚至柴皓天也给他打过电话，沈前大概扫了一遍，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几乎大多数人的关心中都透着一些询问。</p>
包括柴皓天找他，沈前估摸着还是跟高考有关。</p>
有些烦不胜烦的沈前谁也没理，也没有回柴皓天电话。</p>
想了想，沈前还是打开了忽略已久的靖城本地论坛。</p>
让沈前意外的是，热度最高的帖子倒并非他想象的和他有关，而是另外一个新闻。</p>
“全方位预测靖城城市年度排名（内含干货和爆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