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将自己的帆布雨披给盖了上去,以防两位下级看见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两人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高超挥了挥手说:“请进,节卿,志标。”他邀请两人坐到桌前说道:“今天白天鬼子没有讨到便宜,晚上一定会过来偷袭,告诉兄弟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拨人前后半夜轮流守夜。一定要派人看好仓库水道出口,西墙也要凿出射击孔和战斗位,总之所有人都要集中精力随时准备战斗!”
“是!”
两人向他行以军礼,高超也回以军礼。
整个仓库内外都动员了起来,士兵们加固外围阵地,机枪手们在二楼的墙上用凿子凿出射击孔,甚至用大锤砸出一个大洞,用来对敌军进行反破袭。
一个机枪班把捷克式轻机枪架在了水道岸边,瞄准了水道入口。
苏州河岸上租界的霓虹灯次第亮起,赌场里人声鼎沸,戏台上演的依然是关云长的走麦城,当红歌星穿着红色晚礼服凭栏而望,行人来回如流水穿梭,对着仓库大楼指指点点。
晚饭过后士兵们枕在沙袋上和衣而睡,有些人则从沙袋上爬起来,遥望租界那边的美好生活,这是身在地狱向往光明。
“熄灯!一连二连睡觉,三连和机枪连进行警戒!”
高超和杨瑞符、上官志标也分成了三个时段站在楼顶上随时指挥作战。
前半夜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士兵们紧张的情绪也稍微松懈了一些,有些人靠在墙上打起了盹。
仓库下方通往苏州河的水道中,溃兵端午刚刚摸进了水道里,老算盘鬼精地紧跟在他身后,嘿嘿笑了两声道:“咱俩一起走。”
原本无人的沙袋后面突然架起了机关枪,机枪手吴双江端着枪低喝一声:“干啥!”
两人吓得腿一哆嗦,老算盘转身举起双手咧嘴贱兮兮说道:“长官,这一路奔波身上脏得很,也累得很,就想跳下水里洗个澡。”
“穿衣服洗澡,洗你妈个批!上来!”
另一个山东兵刚准备趟水,吓得又赶紧缩了回去,端午和老算盘举着双手慢慢往回趟。
吴双江突然压低了声音道:“趴下!”
老算盘一时没反应过来,当场就有些发蒙,端午也愣了神。
“趴下!听不懂人话吗!”
吴双江一边骂这边已经开了枪,两人反应霎时就灵敏了,憋着气猛顿到了水底。
机枪子弹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打在水面上,把两个口中衔着钢刀的鬼子撂倒,这些鬼子见偷袭失败,从嘴里抓出钢刀扑腾着浪花怪叫着前冲:“贴脑黑卡!板载!”
“操你母,小鬼子!”吴双江肩抵着捷克式轻机枪,扣动扳机连续点射,他身边的两个副射手,也端起了毛瑟步枪,咔嚓咔嚓地拉动着枪栓,瞄准水中的鬼子扣动扳机,直打得他们向后仰躺跌落在水中。
水体里逐渐酝酿出鲜红的血液,把浊黄的水下染成了浅红,端午和老算盘憋着气蹲在水底,眼看着一个个肥壮的水鬼横尸如污染源一般挥发血液。
突然一个鬼子猛睁开了眼,吓得两人魂不附体呛喝了两口水,他们两个慌忙扑上前去,一个人拽胳膊,一个人抱腿,两人将复活的鬼子拽倒在水里,直至鬼子呛水被活活淹死,两人才挣扎着爬起来,水面上已经淤积了鬼子的浮尸。
此时楼外的日军正架着楼梯往仓库的窗户口爬,一个士兵冲动要探出去开枪,被身边的齐家铭给拉住说道:“别冲动,等他们爬上来挨近了再打。”
谁知租界对面的百姓们已经发现了高耸的木梯,惊厥地敲了锣鼓,快速奔跑着叫喊:“日本人来了!日本鬼来了!”
对岸的英军营地也迅速地打开了探照灯,开始用光亮照射大楼,记者们端着相机兴冲冲地拍摄珍贵的战斗照片。
一个鬼子刚刚从梯子上露头,齐家铭啪一枪打中了鬼子的脑袋,使得它向后倒去。
鬼子突袭暴露,只好变偷袭为强攻,哇哇地叫着向上攀爬,由于一营早有准备,他们用步枪和机枪交替射击,时不时还往外扔几颗手榴弹。
有日军推开了窗户冲进来,国军士兵们依靠着混凝土柱子连续反击,将趴进去的日军全部击杀,敌军始终没有进入仓库之中。
四行仓库对面的几个楼架设了日本人的重机枪和平射炮,他们哒哒哒地扣动着按钮朝仓库这边仰射,以掩护日军架梯登楼。
高超站在楼顶沉着指挥,一边抓起毛瑟枪对着下方射击,时不时使用技能远视之眼,连续将鬼子的机枪手给敲掉了。
副营长上官志标连忙要将他拉回来,并劝说道:“谢团座!你是指挥官,队伍的核心,不要亲自涉险!”
高超连连摆手:“我军身处敌军三面包围之中,何来不能赴险之说,我和一营的兄弟同样是血肉之躯,生死祸福与共。我死了你们继续率领大家抗击,你们死了还有雷雄,还有邓英,还有石美豪,还有下面的排长和班长。早死早托生,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兄弟们给我打!”
日军不间断地打出照明弹,整个苏州河上亮堂堂一片,双方之间夜间而枪声爆豆般激烈。外国记者和租界百姓们站在岸边围观战斗,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等到最后一颗照明弹缓缓落下,日军的进攻终于销声匿迹。
租界百姓站在岸边发出了欢呼声,百姓们用烟花绽放出了农历新年的感觉。连同那些美貌的歌女,英美记者和外国人,电影明星、赌场老板和工商业各界都靠在河边的栏杆上,或双手鼓掌或高声挥舞着帽子,庆贺这一场小规模的胜利。
此时的美国还处在孤立主义的风潮中,英国的张伯伦政府才开始上台,已经准备开始执行绥靖政策,遥远东方的战争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黄种人之间的厮杀。只是有了租界这个敏感的地带,记者和政客们的视角才投入到这座被称之为东方巴黎的上海。
一场被百姓和国内外记者围观的战争,一场只有四百多人参与的战争,这才第一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