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勰没有马上行动,笑着打趣钟远山:“我都说你急脾气,不该现在就告诉你。”
“嘿你什么意思?”钟远山反驳:“我难道还不能教育自己的孙子?”
孙勰板脸:“你别忘了你这回把我叫回来,是让我干什么。既然交给我了,就按照我的步骤来。要不然你胡乱插一脚导致前功尽弃,我这趟不白忙活了?”
钟远山被孙勰绕得有些糊涂:“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孙勰微凝神色,慎重道:“等我查到确切的东西再告诉你吧。”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的厅堂传来动静。
***
佟羌羌在阿花的陪同下,出来书房,回到厅堂,呆呆地坐着,久久无法回神,脑袋里仍旧(www.hao8.net)回旋着方才钟远山逼她做选择。心脏像是被人骤然攥住似的,又胀又紧。她抖着掌心覆上小腹,感觉既慌张又悲凉。
人都是有感情的。虽然她尚未与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正式见到面,但近四个月的日日夜夜,他就这么存在她的身体里,与她同呼吸,共生活,她怎么可能说割舍就割舍?
她发现她其实是最能体会安鹿心理的人。她大概能够明白安鹿为何会因为安景宏隐瞒了孩子的事情而生气,为何要留下孩子。
换位而想,即便是当时忽然被告知她的这个孩子不属于钟文昊,她也未曾想过放弃他。就算现在再告诉她这个孩子父不详,她也已经没有办法狠心不要了。何况,父亲过世之后,这个孩子就是唯一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刚刚是韩烈及时赶到,打断了她和钟远山之间的交谈。她当时对钟远山说的最后一句是除非韩烈亲口说不要这个孩子。可是,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韩烈没有承诺过她什么,更未明确表示过他想要这个孩子。佟羌羌莫名地又记起她误食山楂的那次,韩烈当时的表现,貌似对孩子的安危并没有特别地紧张。
之前捺下的不安重新浮上心头,佟羌羌忐忑此时韩烈在书房里究竟会和钟远山怎么说。万一,万一韩烈真的也不要这个孩子,她该怎么办?
思绪混乱间,离婚协议书再度被送到她的面前。佟羌羌抬头,发现钟文昊和朱锦华都在。
“你和爷爷聊完了?”钟文昊问。
佟羌羌点点头。
“都聊了些什么?”钟文昊的神色稍微有些不自然,“连韩烈都跑来了?”
佟羌羌抿唇,不吭声,眸光一扫,却是和朱锦华的视线碰撞到了一起。
朱锦华一般不会无缘无故地盯着她打量,尤其如今她们俩的婆媳关系名存实亡,她该关心的不应该是她的下一个准媳妇安鹿?
不过提起安鹿,她倒是一肚子的愤慨,“你们到底对小鹿做了些什么?才把她变成现在的样子?”
朱锦华得体地笑着反问:“鹿鹿现在怎么了吗?你刚刚不也看见了,她现在过得很开心。”
“她是不是真的开心,你们心里清楚!”缺失了一部分真实记忆的人,根本就不是完整的,怎么可能真的开心?佟羌羌冷笑,“小鹿分明是被你们故意藏起来的!”
若非如此,那回她去天府公寓找安景宏时碰到侯伶,侯伶明知安鹿就在她家。却还装作不知道和她撒谎?还有今天的那通电话。佟羌羌甚至怀疑,假如朱锦华和钟文昊是因为她今天误打误撞知晓了安鹿在侯伶家,才临时改变计划回来钟宅“自首”的,否则指不定还要把安鹿藏到何时。
“你今天见过侯伶了?”朱锦华倏然问,神色颇为深沉。
佟羌羌怔忡,不明白朱锦华怎么会主动和她提起侯伶。难道因为现在她马上就要和钟文昊离婚,所以无所谓遮掩了吗?
“既然和爷爷说完话了,现在赶紧继续把字给签了。”钟文昊在这时不耐烦地把离婚协议书往佟羌羌眼前抖了抖。旋即放在她面前的红木桌上。
佟羌羌第一眼便看到了先前注意到的上面白纸黑字的“婚内出轨”四个字。她蓦然想起钟如臻那天特意教训她的那番话。
钟如臻质问她是不是想要净身出户后傍着韩烈过日子时,她否认了。可是离婚后她该怎么生活,她确实还没有想好。潜意识里难道不是因为她正住在韩烈的公寓里,享受着韩烈带给她的照顾,所以她才没有紧迫性地去思考这个问题吗?
然,钟远山的逼迫不得不再一次叫她思考现实。她嘴上始终否认自己没有利用孩子的存在而绑架韩烈,事实上,她又是喜欢他并依赖他的……
而方才她不正在不安,假如韩烈实际上也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呢?她连最后的羽翼都没有了……她割舍不掉孩子,全世界的人却都反对她生这个孩子,她只能逃跑,只能独立。但她拿什么逃跑?拿什么独立?
钟如臻说得对,不是只有她理亏,钟文昊明明更对不起她,那么离婚的时候,她要走该要的赔偿。合理合法,有什么不对?她不为自己想,她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打算,跟着她这么一个没用的妈妈,如何能生活得好?
且,凭什么要对钟文昊这样的人宽容?他不仅对不起她,还有一个安鹿被他残害了!
婚内出轨……婚内出轨……明明真正婚内出轨的人是他不是她!
佟羌羌攥紧拳头,霍然起身,丢掉手中的笔:“这份协议我没法签。”
钟文昊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佟羌羌的话,旋即哧声讥笑:“怎么,突然发现自己舍不得钟家少奶奶的生活,反悔,不愿意和我离婚了?呵,这可由不得你!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和和气气地和你签协议你不签,等我找律师来你照样得签!别瞎折腾了!”
“不是,我不是不愿意离婚。”佟羌羌咽了咽唾沫,感觉自己的掌心砸紧张地出汗,“我是对这份离婚协议不满意。”
佟羌羌拿起离婚协议,递回到钟文昊面前:“在财产分配方面,我们需要重新商量,重新拟定条款。”
钟文昊愣了愣,继而如同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财产分配?佟羌羌,你怀孕怀得脑子都傻了吧?”
钟文昊边说边戳了戳佟羌羌的额头:“你别忘了你从小到大从头到脚哪一样不是我们钟家提供给你的?说难听点你都算是钟家的一部分财产。现在居然想来跟我分财产?你有什么资格?!你又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合法妻子!我就有资格也有权利!”佟羌羌清冽着嗓音,正视钟文昊。
钟文昊眯了眯眼,视线下落,原先戳她额头的手指转而指着她的肚子:“佟羌羌!你别忘了你肚子里怀的不是我的种!你不识字吗?!你婚内出轨啊!”
一只手横刺里伸过来,拽住钟文昊的手,从她的肚子前狠狠地甩开。
猝不及防下,钟文昊踉跄着倒退两步,凝睛见到韩烈冷沉的脸。他呵地一笑:“奸夫淫妇全到齐了。”
“这个孩子是我出轨怀上的还是人工受孕怀上的你心里清楚!”原本一提这个话题,佟羌羌就憋屈得很,偏偏这个时候韩烈又给从书房出来了,她整个人更是不舒坦了。
“我心里清楚?是你们心里清楚吧?!”钟文昊跟个耍无赖的表情似的觑佟羌羌和韩烈。
佟羌羌早知道在这一点上自己掰不过钟文昊的歪曲事实和厚颜无耻,咬咬牙,半真半假地道:“如果我现在手上有你婚内出轨的证据呢?!”
钟文昊的笑容霎时僵在嘴角,如同海水退潮一般,那边的朱锦华更是坐不住了,噌地从红木椅上站起,但声音听着倒是镇定:“羌羌,话不能乱说,你说文昊婚内出轨,该不会是指鹿鹿吧?”
佟羌羌闻声望过去,瞥见朱锦华的脸上看似挂着笑容,眸底分明生冷,整个表情显得古怪:“你不是很早就认识鹿鹿吗?她的哥哥不还是你的师兄吗?你为了贪图我们钟家的财产。连他们都要利用吗?他们兄妹知道这件事,怕是该对你心寒吧?”
佟羌羌注意到韩烈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晓得是不是在探究她的意图。她顾不得同他解释,快速偏头,对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旋即她重新转回头,竭力维持自己并不擅长的冷漠脸,挺直脊背反问朱锦华:“你刚刚不是还问我今天见过侯伶没有?”
若说方才听到佟羌羌说有他婚内出轨的证据,钟文昊已经乱了阵脚。此时又听佟羌羌明确指出侯伶,钟文昊真的慌了心神,下意识地望向朱锦华猜中了!真的猜中了!佟羌羌这个贱人果然偷偷留了一手!
朱锦华的脊背也是有一瞬间的僵硬。猜测归猜猜,虽有心理准备,但眼下猜测成真,还是在所难免地紧张了一下。
她很快恢复镇定,扫了眼站在佟羌羌身边始终未吭声的韩烈。
她不怕佟羌羌,她怕的是,在背后怂恿佟羌羌的人是这个男人。
定了定神,朱锦华蹙起眉头问佟羌羌:“侯小姐怎么了吗?侯小姐不是住鹿鹿楼下的邻居嘛,这几天鹿鹿找不到她哥哥,多亏了侯小姐帮忙一起照顾。我正打算找机会请她来家里坐坐,好好表示感谢。鹿鹿也恰好也挺想见她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