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那一晚,楼顶的阎孝国低声哼唱了一夜的京戏,可惜戴平安听的不是太懂,只能是静静的站着,静静的听着。
戴平安心里明白阎孝国的苦楚。
一个军人,一个甘愿死于边野,杀身报国的军人,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仅做不到保家卫国,最后还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一名匪徒身上。真不知道这是阎孝国的悲哀,还是整个朝廷,整个华国的悲哀。
戴平安本想说些什么,比如后来的国富民强,后来的平安盛世,但又一想阎孝国那份死忠的性子,最后还是放弃了。
都说人开心的时候,时间过得最快,所以这一夜,戴平安等了很久。当圣丹尼斯的夜晚浓的黑成一团墨的时候,车站的东边终于响起了火车的鸣笛声。
扔掉手中的烟头,昏黄的灯光下,四张刚刚连夜印刷出来的通缉令再次被人翻了出来。前面三张的人像是手绘的,绘的跟小儿涂鸦似的,可以直接忽略,只有第四张,印的是一张黑白照片。
那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华国人,有人薅着他杂乱不堪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固定在了镜头前面,尽管他在不停的挣扎着,躲避着,最后脑袋还是被无情的拽起来摁在了墙壁上,于是那双充满愤怒和不甘的眼睛就被相机分毫不差的捕捉了下来。
照片下面是黑体加粗的几个字:
戴平安,
华国人,
极度危险,
曾经残忍的杀死多名警探并分尸,
赏金1000美元,
生死不论。
再次确认过通缉的对象后,五名巡警提着枪走出火车站,开始对进站的火车进行检查。
进站的火车速度逐渐减慢,火车头里的蒸汽机随着压力增大,越来越多的水蒸气从车头两侧涌出,混合着烟灰的味道扑面而来。一时间,整个车站被团团白雾所笼罩,就连一侧的灯光都照不进来。
滚滚白雾里,他们没有找到火车信号员的身影,火车头里的司机也没有动静,反倒是一阵歌声,由小到大,从白雾的深处弥漫过来。
歌声的曲调很悠扬,有些像戏曲,有韵味,有格调,就是歌词和曲调之间隐约有些不协调。
巡警们当然听不出这种不协调,但在圣丹尼斯多年的他们一下就听出这首歌曲的歌词,用的是华国的中文。与此同时,一个隐隐约约的黑影,也从白雾的那头渐渐的浮现出来。
戴平安?
众人心中警铃大作,一起端着枪一边顺着火车,朝白雾深处的黑影搜寻过去。歌声越来越近,白雾中的黑影也越发清晰,当他们终于看清黑影的相貌时,落在最后的那个巡警也终于走出了车站的候车棚。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候车棚的顶上正蹲着一个人,居高临下,如同一只老鹰一般,审视着自己的猎物。
“呜!”
人在跳下来的时候,大刀已经抡起,人落地的时候,最后那名巡警的半边身子也斜斜的滑在了地上。人随刀走,顺着虎头大刀舞动的惯性,不到二尺的刀锋又抡了起来,还没转过身的两名巡警也随之身首异处。
当最前面的巡警反应过来,转回身时,紧跟着他的那名同事已经被砍翻在地,不等他扣动扳机,一抹黑光从他眼前划过,步枪落地,人也捂着脖子软了下去。
捡起地上的通缉令,擦干剑刃上的血渍,收回了袖中。戴平安这才接过阎孝国递来的大刀,给地上那位还在挣扎的巡警来个痛快。
阎孝国的鬼头大刀刀身长三尺二,这一柄虎头刀把的大刀刀身不到一尺七,却已经是戴平安能正常发挥的极限。昨晚老黄说过,很多时候三尺二的大刀因为不易舞动,很多时候都是拿出来摆样子的,刽子手真正砍人头的时候,靠的还是这些不到二尺的家伙什。
雾气笼罩之中,阎孝国和戴平安的穿着一模一样,都戴着黑色庄园帽,穿着黑色的霰弹枪大衣和时髦长裤,只是不像戴平安那样全副武装而已。
按照之前的计划,两人擦肩而过,阎孝国的身形没入到白色的雾气之中,就在他离去之时,一个问题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刚刚那是大鼓吗?”
“对啊,西河大鼓《忘情水》。好听吗?”
戴平安没有得到回答,回过头,阎孝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浓浓白雾里。
“切!不懂得欣赏。”
把虎头大刀背在背后,戴平安拔出了手枪,向后面挥了挥,悠扬的大鼓书再度响起——
“曾经年少爱追梦”
“轰!”
火车站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一重两轻三个人闯了进来,昏黄的灯光下,空荡荡的火车站里空无一人。
“一心只想往前了飞”
两个脚步轻的人撬开了货站的铁门,而那个脚步重的,则一步一步的向售卖车票的地方走了过来。
“行遍了千山和万水
一路走来不能够回”
那两人开始向外搬东西,脚步重的那个人也终于停了下来。躲在柜台下面瑟瑟发抖的售票员因为害怕闭上了眼睛,歌声就在柜台的另一边哼唱着。
他在心里向上帝发誓,只要这次能活下去,以后卖票时再也不会刁难那些华国人,也不会多收他们的一分钱。
“给我一杯忘情的水
换我一生那就不伤悲”
戴平安把西河大鼓《忘情水》又唱了一遍,哈维尔两人也把所有的财物搬了出去,看两人高兴的样子,就知道收获颇丰。
戴平安冲他们点点头,划着了一根火柴。
歌声停了,售票员下意识的睁开眼,一根长长的引线从售票口垂了下来,正呲呲的冒着火星子。
“咔哒!”
手枪击锤搬动的声音同时在头顶响起:“你还想藏到什么时候?”
售票员走出来了,他看了一眼之后就一直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因为对面那个家伙一点也不讲究,抢劫火车站居然连个面罩都不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