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睡不消残酒。江复白寅时便醒来，时窗落月朦胧，众鸟啼鸣，东方既白。
江复白桶到屋后水井，用辘轳了一桶凉井水洗脸后，便开始烧水泡茶，这是跟着他爷爷韩林老生养成的习惯。茶叶也不是么稀罕货，是在集市地摊上买的乌龙茶。县城里大多数年轻人其实不太愿喝这种味较苦的茶，他们倾向于茶，有老年人愿小口嘬这种苦茶。江复白却对乌龙茶有独钟，他感觉这种茶乍确实苦，其实慢慢鉴后会有一丝甜，他非享这个过，仿佛苦与甜之间暗合某种韵。
尼水县得名于县城边的尼水河，尼水河又属于华河下游的一条分支，不同于华河上游，这里的水澈甘甜，水丰富，支众多。言：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生长在华河下游地区的男人大多身材修长，虽然不如方高大威猛，但修长的身材会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江复白就是典型的修长瘦削身材，不过个头要略比当地大多人高一些。容貌算不上男子，不过两剑眉和一双神奕奕的眼睛看上去还算是个颇有精气神的年轻人，所以到了婚配的年纪自然也有媒人要说合一门亲事，不过江复白的况殊，他是孤儿，从小韩老生捡来后爷俩相依为，韩老生穷秀才一个，也无值钱家当，有个在几十年前还算不错的院落，所以上门说合的媒人介绍的女子都是不太好嫁的，有的是容貌丑些招他上门女婿的，有的是略有残疾但是家境殷实的。这些姑娘对江复白印还不错，他在县城的形一是个木讷温和的书生，看上去比较忠厚，适合夫君。
一盏茶还没喝，就听到轻微的敲门声，江复白开门便看到媒人刘婶儿笑盈盈往里走，边走边四下观望:“江小子，今儿个起那么早啊，大老远就看到你院里冒白烟，你这院子拾的挺利索嘛，然是个勤快的小青年，怪不得那些姑娘都中你。”
这身形矮胖的媒人说的“那些姑娘”江复白自然是何人，于是故岔开话:“张婶儿这么早是要去集市吗？我听说今天的集市上可是会有京郡产的上好布，晚了可就人抢了。”
矮胖妇人听到话然有些担心，起早也的确是为了买这种紧俏货的。刚告辞往外走，突然又过神来：“江小子，上给你介绍的杨掌柜家的千金你考虑的怎么样啊？那女子腿脚稍微不灵便，但人长得水灵啊，杨掌柜就这一个宝贝闺女，你要是过去了，那他还不当儿子一样待你啊，过几年等杨掌柜老了，他的酒楼还不都给你理，那个地段的生你是晓的，要好生理下半辈子可就吃喝不愁啦。”
媒人说话总是这么离谱，那个姑娘江复白见过几，长相一般，说小时候生病高烧不退，杨掌柜当时还没发迹，穷困潦倒，好图便宜不从哪里请了个野郎中，那野郎中开了几副草药不见效，便使出毕生所学，掏出一包银针就扎了上去，没承扎后居然退烧了。杨掌柜以为遇到了神医，感恩戴德就差跪下磕头了。没到退烧后不久发现一条腿使不上劲，走能一瘸一拐的。后来又找了正经郎中看了看，好家伙，银针扎坏了腿部重要经络，无法补救了。杨掌柜欲哭无泪，悔的肠子都青了，而那杨姑娘也是从小怯懦，在和江复白一起上学堂时，经因为腿部残疾到同龄人排挤，江复白曾经心生怜悯，看到欺负有人欺负总会上前制止。到杨掌柜生发家致富，那姑娘在老爹钱袋子的支撑下自信了起来，对家里的伙计颐气使，稍不顺眼便连带骂，仿佛把小时候的委屈也要让人经历一遍。不过对江复白确实芳心暗许，杨掌柜派媒人说了好几，是江复白一不给确切答复。
江复白略微沉吟：“麻烦刘婶儿转告杨掌柜，我暂时没有成家的算，而且明日便准备离开尼水，去方游历，不敢耽误杨姑娘信年华，实在抱歉。”
矮胖妇人有些震惊，这么多年貌似第一看到江复白如坚决，平日里这年轻人沉默寡言，遇到难以答的问往往都是笑而不语，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不过媒人可不会这么好发，早就好了对策，刚说些么，谁江复白本不给机会，头继续说：“刘婶儿，这么多年我说过的话么时候反悔过？”
这一句话把媒人堵懵了，心你小子平时也说不了几句话啊，可转念一，这家伙好像确实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当年监学司邀他去当官，他愣是以答应学堂里那些蒙童会一书，就把监学司的邀请婉拒了。说么君子言必信，行必，不以身作则怎能为人师表。当时就觉得这小子脑子不太灵，读书读傻了。又听说江复白不日便要离开这里，不免有些心疼这个苦的孩子，张婶儿叹气感慨：“江小子，你们读书人怎么的，我一个妇人家不懂，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四处乱跑。不过张婶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韩生生前也是我家男人的生，他对韩生可是敬重的哩，可惜我是个粗人，家里种田缺劳力便不让我家男人读书了，要不然说不定还能中个秀才。你小子生性温厚，不善言语，去了外面可不比咱们尼水县，要多长个心眼儿。”
江复白有些感动，他突然发现这个他挺不愿甚至有些厌烦的妇人居然会关心，看来之前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县城里的人大多生性善良淳朴，使有些人稍稍圆滑狡黠也不会干伤天害理的勾当。
“多谢刘婶，我记下了，待刘叔来后记得转告他一声，走之前应该没法当面向他辞了。”
刘叔自然是妇人的丈夫，江复白记得小时候这性格憨厚刘叔非敬重老爷子，经来家里请老爷子问，一来二去自然和江复白混熟了，来家里都会给他带一些糖点心。江复白也喜欢和这刘叔，是这个憨厚汉子后来年在外短工，见到的数也越来越少。妇人说要便匆忙奔向集市，江复白也锁上房门去往学堂和几老生告。
学堂算上江复白和柳拂青，有生，老事不课，负责处理杂务。另外三生皆是过了甲之年，而且生负责授的内容不同，留着灰白长胡子魁梧老的是端木赐，负责授《诗经》《尚书》，一袭青衫身材瘦小老是言鹤，负责授《礼记》《春秋》，后一精神矍铄满脸慈祥的老是闵骞，主要钻研《易经》，极少授课。而江复白和柳拂青主要负责授蒙童《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在几年前，学堂里学生数量不少，所有年纪的学生大约上人，年纪大一些的跟着三老生学习经史，年纪小一些的就跟着江复白和柳拂青学习。
今天的学堂格外冷，不怎的，三老生貌似江复白要来，早早的正襟危坐于中堂。江复白向各生行礼后，将要离开去游历的事告诉三老。他们听后没有惊讶，沉默了片刻，还是端木老生首开口：“复白将到而立之年，按照老夫的法，自然是成家，而后才是大远游，韩兄当年临走时有过待，要咱们三个亲眼看着他成家。”
言鹤瞥了一眼：“端木，复白是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也是咱们三人出来好的学生，你觉得县城里的寻女子能入他的眼？”
不得不说，言鹤老生还是比较了江复白的。紧着一句话是明了这一点：“我看柳拂青那丫头倒是和复白配，聪明伶利，性平和。”
这句话把江复白听脸红了，心言老爷子也太慧眼如炬了，自己平时隐藏的挺小心的，还是他发现了。端木赐不耐烦的断：“那丫头就算了，搁几年前说不定这门亲事能成，现在嘛，人家怕是避之不了。”
江复白听的云里雾里，虽然自认自己配不上柳拂青，但自己又不是瘟神，怎么就避之不了。
时闵骞忽然问：“复白，这么多年的学习，你可何谓圣学？”
这个问略微有些严肃，不过江复白还是认答：“圣学，乃圣之学，于己行君子修身之，于国之以德，齐之以礼，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为往圣继绝学，为万开太平。”
“那你可曾有过疑惑，你学习二十余载，可到其中哪些？”闵骞继续问。
江复白感觉到气氛严肃起来，闵骞是三个人中性古怪的，平时喜怒不形于色，这么多年江复白总是捉摸不透他的法。不过江复白不认为是闵骞在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