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来那匹原来跑掉的红马,长士青跟着白衣女人又向西走了两天。一路上,三个人各有心事,都没有很多话。第三天中午时分,三人四骑来到了一个清静的山谷前,但见山花烂漫,曲径通幽。谷内有几间竹舍和木屋散居其中,屋前有一条小溪蜿蜒流过,平添了几分灵性。房屋四周的空地上,除了片片竹林外,就是各种各样的兰花,衬托着主人的典雅和宁静。由于已经没有了面纱,两个女人也就不再蒙着脸了,好歹路上没有遇到多少人等,所以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
进入山谷,但见最大的一桩竹舍上面用篆体书写着兰谷竹舍四个大字,大概是山谷的名字吧,古色古香,透着谈谈的韵味!几个侍女将长士青安排进了一间充做客厅的木屋里ю虽然谈不上豪华,倒也干净舒适,尤其是这种环境,让俗人都不得不高雅起来。
梳洗完毕,正在换衣服时,使女就跑来招呼长士青去用午饭。长士青一面答应着一面赶快将自己的包裹整理了一下。突然掉出来两封书信,有一封是无涯子师傅给他女儿的,另外一封则是给长士青的。无崖子死后,长士青一忙起来,竟然忘记了这回事。好像无崖子交代过,这封信应该在他死后才允许拆的。长士青感到有点惭愧,赶忙把信拆开。映入眼帘的是无崖子那漂亮的字体。这么漂亮的字,也只有逍遥派的人能写出来,当然长士青除外。
士青我徒:
师傅有一件连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的事交代给你,等师父西去后你一定要替我办好。
不瞒你说,为师年轻时也曾荒唐过,并一直以为自己风流倜傥,可以予取予求。结果因为生性优柔寡断,拖泥带水,搞得天怒人怨,不仅逍遥派的同门因情生恨,相互争斗,更导致我最亲近的人和最爱的人离我而去,一个个孤老终年。每每念及,实在追悔莫及,不胜唏嘘!
我一生中有几个人最对不起。先是师妹李秋水。我与她因爱生情,因情致爱,夫妻几年,如胶似漆,相濡以沫,但是因为她生性偏激,尤其爱吃些无谓的干醋,虽然我们育有一女,但是由于性情使然,她竟然将我视为她的私物,不许任何人接近。甚至因此还弄得大师姐练功走火,终生不能成为正常人。当然这也怪我,虽然我知道大师姐心里有我,但因为害怕伤她的心,特别是因为秋水的过错,我总想补偿她点什么,不敢明确表示我对她没有那个意思。没有想到,这反而更导致秋水的猜忌和嫉妒。最后搞得一发而不可收,秋水不仅找了多名俊男来报复我,甚至一怒之下抛夫弃女,远嫁西夏。我虽然知道她是因情生恨,不想怪罪她,但也无能为力,无法改变这种事实。
我生活中最爱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女人是你另外一个师叔,她叫李沧海,是秋水的妹妹。不仅长得和她姐姐一模一样美貌,更重要的是她大度、善良,拥有女人所需要的一切。秋水走后,我们慢慢因爱生情,最后相互不能自拔,我也找回了久违的激情,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生活和挚爱。本以为如此一生,再无他求,则奈因为一场误会,最后竟然致使沧海也离我而去,不知所终。至今想起,师傅我仍然心如刀割,无法平静,看来这都是命数使然,人力根本无法改变。
就在我与沧海相爱相携,如神仙眷侣一般共同生活了两年多的时候,突然从天山方面传来讯息,说李秋水纠集西夏王室的力量准备远征天山灵鹫宫,要趁大师姐练功最危险的时刻诛杀她。听到这一消息后,不论是作为掌门,还是因为事情因我而起,我都不愿她们两人有此灾难,因此决定远赴西夏进行干预,希望他们两个念着旧情和我的面子,放弃争端,和好如初。同时也想借此机会向她们说明我现在真正爱的是小师妹沧海,希望她们不要在再相互猜疑,最好彻底忘了我。怪就怪我一厢情愿、自作聪明的认为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好不要告诉沧海知道,以免她感到不自然,所以最后借故单独去了西夏。没有想到那里的事情没有任何结果不说,反而让沧海起了误会。她认为我与秋水旧情未断,特别是不能容忍我竟然瞒着她与两位师姐妹私下相会,一气之下在我赶回来的第二天就留下一封信离开无量山出走了。信中表示虽然她并不反对与姐姐共效娥皇、女瑛之举,但是我应该告诉她真相,而不应该私下跑去相会。都怪我自作聪明,引起这一无端的误会,让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为我伤心落泪,并注定了这一生的悲剧。
看到书信后,我托人照顾好我的女儿后,立即紧随北上寻找。我要当面告诉她,我不应该怀疑她的大度和善良,更不应该怀疑我们之间的爱,不该隐瞒她,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我知道,她出走时已经怀有我的骨肉,一个女人孤苦伶仃如何自处?然而人海茫茫,一连找了两年均是毫无音信,只是打听到她在河南府附近的山谷。于是我就一个山谷一个山谷寻找,并准备把逍遥派的基地迁到了擂鼓山,以便就近寻找。然而。由于我受到的打击太大,心不在焉,又动不动就对弟子们乱发脾气,结果让逆徒丁春秋有机可乘,被打下山谷。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等我的另外一个弟子苏星河派人到无量山中想带回我的女儿时,没有想到她也失去了踪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些都是我罪有应得,自然怨不得别人。只是自己的亲人受此牵连让我实在感到心疼。
后来我虽然知道了她隐居在靠近南阳的一个叫兰谷竹舍的地方,但是我已经全身残废、生不如死,除了给她带来无端的痛苦之外没有任何益处,见了不如不见,所以才决定不再提起这件事。只希望我能靠得她近些,心里能为她祈祷和祝福就心满意足了。
等我过世后,你一定要想法找到她,向她说明无崖子一生绝未负她,忠心不渝,天地可鉴!来生如有缘分,一定犬马以报!切切!无崖子字。
看完这封信后,长士青心情更加沉重,默默地站在窗前待了好大一会没有犯过神来。好一个无崖子,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难怪原著中对于这个李沧海只是只言片语地交代了两句,如神龙见首而不见尾。也难怪无崖子这样一个堂堂的逍遥派掌门竟然把自己的基地放到一个兔子不拉屎的穷山沟里,原来一切只为了一个情字。
说实话,过去看原著时长士青总对无崖子尊敬不起来。尽管他最后关头无私地将全部功力过渡给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好像表现的大公无私似地,原因就是因为他在女人的问题上做得不怎么磊落。没有金钢钻就别揽瓷器活,既然搞不定李秋水,何必要沾花惹草,见一个爱一个,搞得自己的女人之间相互倾轧,一个个跟仇人似地。简直与天龙大**段二有异曲同工之效,害了自己,也害了那些爱他的女人。现在看来,事情远非如此,长士青突然觉得,这个老头要比那个尚未见过面的段二好得多,也可爱得多!如果说过去长士青对他只是一种感谢,现在则含有更多的尊重。
“少爷,主人等你去用饭了!下人再次来催,长士青也暂时停下了自己的感慨,跟着下人来到饭厅。
白衣女人坐在中间,右边是那个小姑娘,右边的位子是空地,显然是给长士青准备的。长士青微一抱拳算是谢过就坐了下来。下人摆上菜肴,均是些清谈可口的饭菜。只是准备的倒是非常精致、耐看,可能谷内全是女眷,也可能是大家都无什么心情,连酒都没有。古人云,食不言、睡不语,长士青自然也没有多少话要说,反正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也不差在这一时。
三人默默的吃完了饭,下人撤去一切,换上新茶,白衣女人摆摆手示意下人们全都退下并关上厅门,谜底终于要揭开了。
“你说说无崖子他到底怎样了?现在没有外人,你从头说吧!”白衣女人看起来也有些激动,甚至连长士青都不称呼一下,显然对于昨天的比试还有些耿耿于怀,又或者是对于长士青的身份还有些怀疑吧。
长士青虽然不是个小气之人,但是如此受人轻视也微微有些不快。不过,懒得跟她们计较,既然无崖子有托,就像是到大名报仇一样,需要完成而已。虽然那个美女让人心情激荡,但是流水无情,我落花何必有意?就这一哆嗦了,咱办完事马上就走。长士青已经打算说开无崖子这件事就立马离开山谷,闯自己的天龙世界了,所以自然也有点不太客气。
“我说这位不知名的前辈,你是否先告诉我你的高姓大名!和我师傅又有什么关系?毕竟我师父那些不足以向外人道的秘密,作为弟子的当然不便相告!”长士青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又恢复了那种不卑不亢的态度。
“对不起!是老身失礼了,士青你不要见怪!不过,老身说什么也算是你的长辈,你就不要太计较了吧!我姓李,名沧海,无崖子与我既有师兄妹之义,又有夫妻之实,你说你该如何称呼我!”白衣女人果真是李沧海,而且显然不是善茬,刚才长士青顶撞了她一下,马上就想板回来。
“弟子长士青拜见师叔和师母!”长士青抱拳施了一礼,毕竟这是真的,自己也不能少了礼数。
“算了吧!看你叫得如此勉强,我也不在意你是否诚信诚意。既然知道我是谁了,该告诉我关于无崖子的真相了吧!这是我的外孙女白约素,不是外人,你就说吧!”看着长士青眼神向小姑娘一扫,李沧海赶快补充解释道
“师叔和师母,一看你们就知道你们都是知道礼数的人,我都给你行礼了,这个小姑娘是我的晚辈,也该给我行个礼吧!”长士青故意恶作剧地说道。就是要报复一下这个小女孩,给自己找这么大的麻烦。
“你才多大?想让我叫你师叔,我才不干呢,叫你个大哥还差不多?”白约素看来是娇生惯养管了,什么礼法根本就毫不在乎。
“你们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先说你师傅的事!”李沧海看来有点不耐烦。
“禀告师叔和师母,这件事说来话长,士青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其实我师父他就在你附近,一直在暗暗地关注着你。这里有我师父留给我的一封信,师叔和师母你自己看吧!”说着,长士青将他刚刚看过的那封信双手交给了李沧海。
看着那封信,李沧海的神情在不断变化,越朝后看,神情越是激动,终于忍不住了,先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住的从双颊上流了下来。近百岁的老人最终竟然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全无一派高手的风范。情到深处,任何人的感觉和表现都一样,任你是贩夫走卒还是武林高手。
“师兄!你为何如此固执、如此愚不可及呀!你难道不知道沧海一直是你心目中的小师妹,一直都是深爱着你的吗?都是沧海一时任性,连一句解释都不听就离开了你。多少年来,我一直在等你叫我回去,哄我笑起来,谁知你一直不来。等我实在憋不住了回到无量玉洞时,那里已经是人去洞空。多少年来,我时常在睡梦见到你,在拥抱中哭醒,心里怨你、恨你,因为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彻底忘了我呢!没有想到,上天如此不公,你就近在咫尺,我却毫不知情,你几十年身陷绝境,我却在怨恨中苦熬岁月。现在一朝醒来,你我已阴阳两隔。苦命的师兄,苦命的我!爱何以往、情何以堪?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呀!”
听着李沧海在哪里半是唠叨,半是倾诉的哭泣着,长士青示意白约素一起走出房间,站在了门外。他要给李沧海一段时间,这么多年了,作为女人、尤其是用情至深的女子,心中的苦楚和怨恨实在是太深了。特别是逍遥派弟子,又都是至情至性之人,大悲之下,自是无法抑制。心里的痛苦和悲伤需要好好发泄一下,如果不大哭一场,才真会憋出病来。自己作为晚辈,留在这里不太方便,因此才有这一举动。受到整个气氛的影响,原来活泼的白约素也变得神情严肃起来。
一直这样唠唠叨叨的哭了大约半个时辰,李沧海才慢慢地停了下来。长士青和白约素一起回到了房间。
“师傅临走时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包括你在内的他的亲人,吩咐弟子一定要找到你们,好好照顾!他希望你们以后好好生活,师母如此悲伤绝不合师傅本意,于身体也无益处。实际上,如果不是师傅去意已决,也可能还会延续些时日。但是几十年来师傅一直靠一根绳子吊在半空,早已不堪忍受,一旦心愿得了,就再也无法继续忍受痛苦,立意驾鹤西去。虽然我与苏师兄费尽心机,也只延续了他七天的生命,想起来真得让人感到心疼。逝者已矣,师母请节哀顺变!”长士青一是劝解,同样也是说明当时的情况,悲伤的气氛总要结束的嘛!
“这个道理师叔当然懂得!士青就不要担心了!说起来,这就是师兄的为人,他心地过分善良,对谁都是一腔热情,凡事总为别人考虑,不愿拖累别人,哪怕是自己的亲人。结果搞得好好的一个逍遥派,两位师姐强势的不行,作为正主的掌门反而处于弱势地位。甚至连一个逆徒都不忍心除掉,最后反受其害。他也不想想,他跟自己的亲人为何还要如此见外!难道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除掉丁春秋就会丢了他的面子,难道他身受重伤我就会嫌弃他?”李沧海双眼通红,几句话后,眼泪又往下掉。
“你师父是何时故去的?安葬在哪里?我和约素也该去上上坟,烧些纸钱才是。”停顿了片刻后,李沧海又接着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