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藏书阁。</p>
落叶簌簌。</p>
一名华服青年用书盖着脸，正在休憩。他身上似是带有着与生俱来的雍贵，即便是在旁人看来如此闲散的动作，放在他的身上，却是显得如此的优雅。</p>
黑衣女子静坐在他的身边，腿上放着几卷信纸。她拿起了事先倒好的那杯凉茶，放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似是说完了很长的一段话，口舌干燥得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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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飘落，令青年脸上的书朝下移了寸许。</p>
“墨滢，帮我把书往上挪一下。”青年也懒得动弹，只是开口唤道。</p>
“我刚刚说的这些事，你有没有在听？”被唤作墨滢儿的黑衣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p>
青年懒懒回道：“自然。”</p>
“既然你在听，那你为何还能如此镇定。”墨滢放下了茶杯，缓缓问道。</p>
青年反问，“就算是镇定了，又能怎样？”</p>
墨滢低头叹了口气。</p>
“问天祭典，乃是我梁阳皇族历代最为重视的祭祀仪式，与皇运相通。如此重大时节，凌傲阳邀请那些江湖人入京观礼也就罢了，还被武当山摆了这么一出，更有那安澜王破去万剑直至御前。问天不成，问自己的死期倒是有一手。很明显就是被人摆了一道。他死到临头还被蒙在鼓里而不自知。”青年叹道。</p>
墨滢点点头，“他这么做，确实是冲动了。”</p>
“冲动？”青年低声笑了一下，“我们曾在那个人座下听学，我很了解他。他会利用你的私欲以及心中最薄弱之处，让你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一颗棋子。”</p>
“不仅如此。剑祖，也出山了。”墨滢看向了杯中残留的冷茶，“这天下，又要变了。”</p>
“说实话，自当年楼兰一役后，这天下要变天，已是在所难免。要怪也只能怪那些江湖人咎由自取自讨苦吃罢了。”青年懒懒道：“只是，剑祖的怒火，不应该烧到帝国来才是。皇生爷爷前如此宠爱珍月姑姑，她毅然远嫁西洲楼兰，到最后不也遂了她的愿？又岂会让她遭受群虎围伺之时放任不管？其实在那时，颜叔就已经率军往西而去了。却因在路上遭到了不明力量的拦截，才没能及时赶到。”</p>
“没想到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却能牵扯出这么多恩怨。”墨滢轻叹一声。</p>
“所谓恩怨，不就是由一桩又一桩的陈年旧事组成的么。”青年笑了笑，无意说了一句：“倒是有点想见上一见，珍月姑姑的儿子了。”</p>
“你既然想见，那不如回去吧？”墨滢脱口而出道。</p>
气氛忽然变得很微妙。</p>
墨滢刚说出这话，脸就微微一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低下了头。</p>
这下轮到青年无奈了，“早猜到你这几天就会露出马脚，没想到你今日就急着就露馅了。真心话说出来的滋味，可还好受？”</p>
“游子在外，哪有不回家的道理。”墨滢轻轻道。</p>
“游子？罪人罢了。你又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青年回道：“更何况，这儿倒的确是安静得很啊。”</p>
“避世不出的安宁，就真的是安宁吗？”墨涟见自己意图已然败露，便不再接着隐瞒，直接从竹椅上站了起来，对着青年嗔怪道。</p>
美人之怒，惊得上边的树叶又落了一茬。</p>
“真的只是感慨下罢了。”青年忽然抬手接过了一片树叶，“慌什么？”</p>
墨滢睁大了眼睛，“什么？”</p>
“我曾自称无所不知。可认识你这么久，却还从没见过你生气的样子。”青年淡淡一笑，“其实我早已做出了我的选择，只是想在回去前看上一眼。”</p>
墨滢恼羞成怒，“你！”</p>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我当初遂他所愿，甘愿流放，是因为相信他。可他却违背了王道之始的初衷。”青年缓缓拉下了脸上的书，“在这里静心静了这么久，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