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国柱想去舀样,但于文已经把挑选出的一根钢勺拿在手里。同时,他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郭国柱让在一旁。舀样,对于于文来说,是再简单不过了。不过,他今天显得格外认真。
于文是矮敦实的个头,端起来钢勺,像端着三八大盖步枪,稳步向前几步,轻松地把长长的钢柄担在炉门的横杠上,先是将勺子向前推。勺头此时像变成了笤帚,将炉膛浮面的暗色炉渣,推到一边。露出来像夕阳下被烧红的云海,,也像一大盘调匀的水彩颜料,只要轻轻触动,即会花落霓散。于文无论做什么动作,都会下意识地扶一下鸭舌帽下的墨镜。墨镜的镜框大的像黑纸板,镜片黑的像涂了墨汁,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炉渣飞溅的白点痕迹。他将钢勺推了几个来回,然后向前一步,把勺杆往起一竖,几乎要竖立到垂直了。但勺杆并没有竖直,就被深深扎进了平静的橘色炉水里。好在,炉门口钢水不深,即便是靠近炉子中央,也只是刚没了勺杆的下部。
等勺子杆放平时,炉子中央又平静如水了。长勺子柄在于文手里,犹如他老家磨盘上被毛驴缓缓牵引着的磨杆子,平稳的可以站立一溜老母鸡。钢勺子里,一汪橘红处,迸溅起刺眼的星星,煞是耀眼。勺子没停留,直接倾向了地上的一个钢样模子,随着倾斜,一股橘色流入地上的长条模子里,这钢模子像一窄窄的做月饼的木头雕花模,带着一个小把儿。于文把一勺子橘红汤——他的动作,俨然是在把大锅里的美汤盛到小碗里。
大刘马上说:“送化验室。”
郭国柱已经用戴着帆布手套的手,握住钢模子小把儿。这时,仪表室旁一扇小门开了一半,一个娇小清秀的女人脸伸出来,柔柔弱弱地说一句:“来,给我吧。”
大刘说:“正好,给她哇,不用绕后门了。”
大臭嘴里呀一声,惊讶到:“胖子变梅,咋变成……”,他的后半句等化验室小门关上后才冒出来,“咋变成妖精了?”
大刘正色道:“别你妈的没个正经,人家那是刚调来的,副主任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