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郭国柱边摘手套边往休息室走,他无意间往车间办公室方向望了一眼。忽然有人叫他。他一愣,声音很熟悉。他一听就知道是谁。他有点激动,莫名的激动。甚至突然想走开。说不清楚的矛盾。这段时间,他在矛盾自卑中度过。他不想见车间里太熟悉的人,回避原来让他心神不定,此刻又痛苦的人。
他突然想走开,他想早点回家。这么想着,但他没动窝。拧着脖子,头转向了通向厂大门方向,但身子没动。
昏暗里,走出来的是岳红枫。从侧面看,岳红枫先是对着郭国柱的,但她不知怎么忽然也把身子扭在一边,像面对一个既陌生又认识的人。她侧脸向身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远处,车间办公室的灯亮着,那是办公室过道的灯,留给夜班的职工的,其实过道间什么也没有,只有靠墙的的几个铁皮柜,都上了锁的。其他只有两张木头长凳,和铁皮柜上的电话机,还有墙壁上几张图表。
高车组半扇门宣泄出来的昏黄光晕,像在告诉人们,那里到了半夜,只有值夜班的一两个人了。岳红枫像有什么事,又有点犹豫。郭国柱等着岳红枫说话。
“你下班?”岳红枫问到。问话中带着迟疑和不自然。走近了,能看出岳红枫脸上有一种过去没有的光泽,虽然光线暗淡。
“嗷,”郭国柱的嗷后面带着一点挤出来的笑,不易觉察,但又很明显,“刚下班。”
“你能不能送我一下?”岳红枫好像恢复到了原来的感觉,也有点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