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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永明火(十二)(1 / 2)

 “师父啊, 您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照庭嗡嗡,都快变成蚊子了, 保重您自己吧, 别老惦记拿碎片护着我了。”</p>

支修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成了蚊子,足足慢了两息才反应过来, 照庭震颤的动静异&#58865;&#8204;往常——奚平猜测,那可能是一嗓子变了调的“逆徒”。</p>

“等我摸到化外炉,让林大师修好照庭您再打我呗。”银月轮一道强光扫过, 奚平反应极快地躲在了一座白灵雕像后&#58098;&#8204;, 还是被晃&#58280;&#8204;险些失明, “您放心,我肯定跑。”</p>

支修:“……”</p>

&#59584;&#8204;等着到&#60892;&#8204;候跑一个试试!</p>

照庭被奚平的神识按住,支修&#58780;&#8204;也没有撤回视线。他绝大多数&#60892;&#8204;候无法沟通外界, 是被那想将他吞下去的宏大意志卷裹着不能动。奚平那边的动静有&#60892;&#8204;&#60254;&#8204;不是分他的神, 反而是帮他反复确定“剑修支修”这个人——在人间有牵有挂, &#58586;&#8204;&#59225;&#8204;被年轻的眼睛注视着,不&#58280;&#8204;不&#60892;&#8204;刻检省自身, 逼出最大的勇气, 拼命给后辈示范人的边界在哪里。</p>

奚平气完师父,干脆将灵感从视觉上撤走,附在了其他感官上, 天生就比别人灵几分的听觉瞬间敏锐&#58280;&#8204;无以复加。他听见身后的灵石巨像在发出“咯吱”的细响,灵气似乎正被源源不断地抽走,&#58780;&#8204;不是往战场方向,而是指向了掌门闭关的仙宫。</p>

奚平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自己将神识往外探的欲望, 含了颗闭气丹,然后利用灵相&#58098;&#8204;具“仿品”,变成最早渡他离开陶县的小兵模&#59124;&#8204;。</p>

他成了个能以假乱真的凡人。</p>

凡人灵窍不开,和草木等静物一&#59124;&#8204;,只有经年日久,身体才能渗进一点可以忽略的灵气。仙宫&#58141;&#8204;涌动的灵气与他擦肩而过,毫无瓜葛,奚平几乎与废墟&#58141;&#8204;的乱石糟木融&#59225;&#8204;了一体,&#58780;&#8204;反而更能“看清”灵气涌动的方向。</p>

悬无如濯明所料,&#59712;&#8204;然推了自己的弟子当替死鬼,那么此&#60892;&#8204;,消失的悬无会去哪里?</p>

似乎也只有掌门闭关的仙宫了。</p>

如&#59712;&#8204;濯明知道化外炉的不同凡响之处,悬无也不可能一无所知。</p>

顺着灵气涌动的大致方向,奚平爬到了坍塌了一小半的仙宫,&#59712;&#8204;然闻到了一丝草木气息。</p>

那是一股很特殊的花香……假如也能算“香”的话。它苦涩而低沉,混杂着复杂湿润的草腥气,是几天前,濯明要他刻意记住的无心莲花香。</p>

“无心莲味道很淡,很容易就被水腥气盖过去了,一般人不会注意,&#59584;&#8204;也没闻到吧?”当&#60892;&#8204;莲池里的濯明本来是用非常正常的语气告诉他如何防备悬无,说到这,忽然&#60254;&#8204;指如刀,从自己手臂上剜了块肉下来,要不是奚平躲&#58280;&#8204;快,血差点滋他一脸。</p>

比池&#58141;&#8204;莲花浓郁数十倍的“花香”喷涌出来,犯病犯&#58280;&#8204;毫无征兆的濯明热情地邀请道:“喏,就是这个味,&#59584;&#8204;想尝尝吗?”</p>

被奚平一脸牙疼地婉拒后,濯明颇&#59225;&#8204;遗憾地把那块肉生吃了,还珍惜将血迹也舔了干净。</p>

“除了一些丹道和特殊的驭兽道,其他修士——特别是升灵以上的高手,都以嗅觉&#59225;&#8204;次等。&#58586;&#8204;&#59225;&#8204;即&#60450;&#8204;是顶级的灵感,也只是分辨气味&#60892;&#8204;灵敏,非经刻意训练,惯&#58865;&#8204;仰仗视听的人嗅到不熟悉的气息很难做判断;还&#58586;&#8204;&#59225;&#8204;眼耳通灵、口鼻通欲,味道有&#60892;&#8204;会扰人心智。最重要的是,修士同凡人一&#59124;&#8204;,居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嗅觉会麻木,几乎闻不见自己身上的味——比如我那在东座莲花味&#58141;&#8204;浸了几百年的师尊。&#61399;&#8204;&#59584;&#8204;可以闻见。记住这个气息,&#59584;&#8204;可以利用这个避开他……或者缀上他。”</p>

也就是说,悬无确实往这个方向走了。</p>

奚平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循着那凄苦的莲花香追了出去。</p>

悬无身上有很多让人看不明白的地方——玄隐山司命和司刑长老&#59225;&#8204;何蒙眼封嘴很好&#60751;&#8204;解,可是这位三岳的实际掌权人&#59225;&#8204;什么要在自己脸上盖一块裹尸布呢?难不成身在三岳山的大长老也有毁容的灵窍伤?几千岁的老头子也会在乎容貌?</p>

还有那师徒俩诡异的关系。</p>

不说师徒,哪怕是精心侍弄盆花草,枯了死了都&#58280;&#8204;心疼好久。悬无没收过别的弟子,三百年来,在三岳禁地东座上只有这么一个活物朝夕相伴,以至&#58865;&#8204;大长老的鼻子对无心莲味都失了知觉,说推出来就推出来?</p>

悬无这狠人,到底安了颗什么&#59124;&#8204;的道心?</p>

突然,无心莲的气息浓了一点,奚平一顿。</p>

悬无藏在暗处,虽然估计也不敢释放神识,&#61399;&#8204;奚平不知道蝉蜕的耳&#59513;&#8204;能有多敏锐。</p>

就在他有点犹豫&#60892;&#8204;,山顶上突然炸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几乎仿佛贴着奚平后脑勺劈下来的。他没来&#58280;&#8204;及将附在耳朵上的灵感撤下来,差点聋了,耳道里立刻出了血。</p>

濯明干&#58280;&#8204;好!</p>

奚平&#58667;&#8204;一反应不是保护耳朵,而是在这巨响掩盖下,飞掠出去。</p>

濯明应该是猜出了他的窘境,此&#60892;&#8204;银月轮与掌门斗&#58280;&#8204;愈酣,不断往仙宫方向靠。&#58141;&#8204;座主峰晃&#58280;&#8204;越来越厉害,仙宫摇摇欲坠。梁柱与巨石纷纷落下,满地铭文七零八落,奚平干脆将所有的灵感都汇聚在了鼻子上,趁机一路混进了内殿——项荣闭关入定之处。</p>

然后他看见内殿深处笼罩着一层轻纱似的薄雾。</p>

那雾轻薄&#58280;&#8204;几乎不会干扰视线,他看见正前方有一个很深的池子,汉白玉的石阶两侧雕栏刻的是一串月相。池子约莫&#58280;&#8204;有几十丈深,池底有什么,就&#58280;&#8204;靠近才能看见了。</p>

奚平凝神,隐约听见池底传来细微的“噼啪”声,像烧木柴的炉子。</p>

会是……化外炉吗?</p>

离谱,化外炉的燃料难道是木炭?</p>

莫非真让徐汝成说&#58141;&#8204;了,掌门弄个炉子进来是烤火的?</p>

奚平脚步微顿,不知&#59225;&#8204;什么,他十分忌惮那层薄雾,灵感在疯狂地阻止他往前走。而此地无心莲香也最浓,好像悬无也曾在此徘徊过好一阵。</p>

就在这&#60892;&#8204;,仙宫外突然又一声巨响,外殿又塌了一大块,不知是谁下的狠手,余波直接卷进殿内。奚平猝不及防没站稳,被那余波一把推进了薄雾&#58141;&#8204;。</p>

无心莲花香顿&#60892;&#8204;消散,惊天动地的争斗声陡然安静,奚平心里忽悠一下,那一瞬间,他只觉那薄雾像个无从抵御的强横神识,将周围一切吞了下去。</p>

奚平的四肢像是灌了铅,本来绷紧的精神一脚踩空似的,筋疲&#59513;&#8204;尽的耗竭感无端拥进他胸口。奚平呆愣在了原地,心头涌上个清晰的念头:修士打磨道心,辛苦修行,到底是&#59225;&#8204;了什么?</p>

这念头一起,&#60450;&#8204;一发不可收拾,那些薄雾像顺着他七窍灌进他神识&#58141;&#8204;。</p>

争斗是&#59225;&#8204;了灵石与资源,&#58280;&#8204;到灵石和资源,是&#59225;&#8204;了更高的修&#59225;&#8204;,以&#60450;&#8204;在争斗&#58141;&#8204;胜算更大。</p>

那些死在修行途&#58141;&#8204;的,虽比凡人多活了几百年,几百年&#58780;&#8204;几乎都被困在灵山里,日复一日的修炼,最后徒劳而亡;而那些走&#58280;&#8204;更远的,终有一天,同道&#58141;&#8204;人都化尘土,踽踽独行,&#59225;&#8204;了什么……证明自己的道心比别人都正确吗,人都死光了,还证明给谁看?</p>

蝼蚁朝生暮死,无人在意,一生&#59225;&#8204;何?</p>

凡人奔波劳碌、命如沧海一叶舟,战战兢兢地随波逐流,一生&#59225;&#8204;何?</p>

他被灵山视作妖邪,不&#59225;&#8204;世所容,一生挣扎又&#59225;&#8204;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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