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长刀插入源稚生心脏的前一瞬，他听到了背后的风声，那是无与伦比的速度，就连他都没有反应过来。</p>
如果落刀很可能是同归于尽的结局，可风间琉璃为了杀死源稚生什么都能做，包括献出自己的生命。</p>
可身后的敌人竟然没有攻击自己，而是拦在了源稚生的身前？</p>
“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p>
风间琉璃与源稚生同时看清了来人，正是他们血缘上的父亲——上杉越。</p>
这个不知如何挣脱梦貘的老人，一只手握住胸前的刀，不让风间琉璃抽出：“终于……终于赶上了。”</p>
他每说一个字嘴里就会吐出血沫。</p>
风间琉璃的下手位置是心脏，源稚生虽然逃过一劫，可是上杉越的心脏动脉却是被剖开了。</p>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源稚生问。</p>
“为什么不杀我？”风间琉璃扯着嗓子大吼。</p>
他想要从上杉越的心脏中拔出长刀，可被对方的右手紧紧攥住刃口，锋利的炼金武器割破肌肉，隐约可见指骨。</p>
“因为我是你们的父亲。”上杉越凄然一笑。</p>
“我赋予了你们生命，却是个不合格的父亲。我听昂热说过你们兄弟间的悲剧，这一切归功于皇血的诅咒，如果我没有捐献DNA，赫尔佐格就不会创造出你们兄妹三人，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情了。”</p>
“稚女，如果你真的要复仇的话，杀了我就足够了，我是一切的终点。”</p>
他再次咳出一口血，没有握刀的左手抓住源稚生的手，又把处于震惊中的风间琉璃的手拉过来，父子三人在血泊中把手搭在一起。</p>
“我在梦境中看到了母亲，又看到了父亲，虽然那不是令人怀念的一幕。但他们看着我，就像我看着你们一样。”</p>
上杉越老泪纵横：</p>
“纵观我一生，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过，所幸上天赐予我三个孩子，得知有你们以后，我暗淡的世界绽放出了光彩。”</p>
“非常抱歉，这么多年没有陪伴在你们身边。”</p>
他艰难地移动左手，血液沾到了风间琉璃的秀发上。</p>
“稚女，非常抱歉。如果不解气的话，再往我的心脏上捅几刀？”上杉越无力的笑着，“别为难你哥哥了，他不比你好受到哪里去，我才是一切的罪孽啊。”</p>
风间琉璃像一只被驯服的波斯猫那样，被上杉越摸着头。很多年前只有源稚生会对他做这个动作，这种温馨是很多年不曾有过。</p>
他想要挣脱这双手，可却做不到。最终也免不了泪如雨下，这就是家人么？</p>
恶鬼的心终于被感化了，来自他少年时曾经期待却始终没有见过的父亲。</p>
“等绘梨衣醒来，麻烦转告我爱她，就像我爱你们那样，以后也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了，非常抱歉。”</p>
上杉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头：“稚生，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弟弟。”</p>
说完那双手无力地垂下，源稚生能明显感觉到怀抱的这具身体正在慢慢转冷，只能听到最后一丝呢喃：</p>
“妈妈，您会在天国等我吗？”</p>
“不！”</p>
源稚生仰天怒吼，他原本以为不会再有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了，毕竟上杉越只是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可为什么，为什么心口还是会痛呢？</p>
风间琉璃脸上的冷漠也在逐渐崩溃。</p>
他一直渴望复仇，在长刀刺进胸口之后，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杀死了源稚生，可随之而来的却不是喜悦，而是绝望。</p>
当看清心脏被贯穿的人之后，听到他的临终遗言之后，无穷无尽的悲伤弥漫在心头。</p>
他真正的亲人被自己杀死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以外还有关心自己的人——他明明可以选择杀死自己来制止那一刀，可他却没有这么做。</p>
因为那个人是他的孩子。</p>
原来这就是……父亲吗？</p>
源稚女的意识再度复苏，风间琉璃这个恶鬼的人格选择将自己封印了，他这是逃避，可耻的逃避。</p>
兄弟两人抱头痛哭，梦貘在源稚女苏醒的瞬间被解除。</p>
可是已经晚了，上杉越已经变成冰冷的尸体，就算是路明非的‘不要死’，也救不活一个死人。</p>
“真是感人的一幕啊，你们父子可以在天国再度相见。”</p>
癫狂的声音从红发女孩的口中传出，“不过是被我杀死之后！”</p>
梦貘解除，所有人的精神处于最低谷，风间琉璃让他们看到这辈子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尚未完全恢复。</p>
可赫尔佐格早有准备，他清楚风间琉璃的言灵，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研制出反制的后手？</p>
短暂的时间过去，他再度控制红发女孩，消失的王权让她身上最后的桎梏消失了，摧枯拉朽般对所有人射出骨矛。</p>
没有王权的控制，骨矛的飞行速度与狂风中的白色身影快如闪电，洞穿了所有人的四肢，将他们钉死在地面上。</p>
“再让你们活最后一段时间，看好我是如何登基称王的！”</p>
红发女孩震动双翼飞向半空，并没有下死手。</p>
赫尔佐格是表演型人格，王的登基需要观众，这些观众稍后还会被他吞到肚子里，成为补全的一部分。</p>
白色的闪电在侧面战场中来回穿梭，这是摧枯拉朽般的一幕，坦克、装甲车、火炮仅在一瞬间就被摧毁，哪怕是强大的家主们也不是她的一合之敌。</p>
到最后所有人只能看到她飞上半空。</p>
当她再度出现的时候，从双翼下出现一位穿着修身燕尾服的老人，他的身姿挺拔，脸上是洋洋得意。</p>
“各位中午好，不对，你们看上去不太好。”赫尔佐格神采飞扬。</p>
依次扫视过那些被骨矛钉在地上的混血种们，从他们脸上可见愤怒、绝望、不甘、悲伤等表情。</p>
“等了这么久，终于是我盛大登场的时刻了。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几十年！”</p>
赫尔佐格看着红井附近的冰雕，脸上的表情是压抑不住的欣喜，里面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进化！</p>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p>
赫尔佐格看着正前方的源氏兄弟，竖起一根手指轻蔑地晃了晃。</p>
“你们应该对我感恩！是我留了你们一条命！王的加冕需要臣子的跪拜！看看你们！”赫尔佐格依次念出他们的名字与身份：</p>
“卡塞尔学院校长、蛇岐八家的大家长……”</p>
他高举双手：“整个混血种的精锐欢聚一堂！你们的身份才配观看我的加冕仪式！”</p>
赫尔佐格从背后取出一个精妙的装置，炫耀似地扬了扬：</p>
“诸位是不是很疑惑，我该如何进化成白王？”</p>
他自问自答：“没关系，由我来为大家解释。”</p>
他指着红发女孩的身躯：“她将挖出八岐大蛇身上的圣骸，失去宿主的圣骸将会寄生她，在那时她会变成完美的容器！”</p>
“我手里的东西名叫血液交换机，经过她身体过滤的白王之血将进入我的身体内，这是权柄的交换，我将获得白王的能力以及至高无上的八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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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尚在昏迷的绘梨衣：</p>
“其实她才是我精心准备的容器，只不过我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不过没关系，你们都会是我的食物，最终随着我一起奴役整个世界！”</p>
他的笑声更深，惊走了林中飞鸟。</p>
尚能发动言灵的人趁机发动攻击，可悉数被红发女孩的双翼抵挡，随之还以飓风，将发动攻击的人全部击昏过去。</p>
“现在就是第一步，伊邪那美，杀死八岐大蛇，取出白王骸骨。”</p>
赫尔佐格与她寸步不离。</p>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即将见证历史！新的时代要来临了！”</p>
赫尔佐格丑陋的嘴脸一览无余，伪装的风度荡然无存，跳来跳去的就像一只猴子。</p>
“你的时代永远不会来临了。”</p>
一根散发着毁灭波动的长枪从虚空中被投掷，精准地命中了红发女孩的头骨，炼金术式在一瞬间被摧毁。</p>
风停雨静，被密集乌云笼罩的红井上空竟然有阳光层层穿越过乌云，照在那张面无表情且英俊的脸上。</p>
“陆离？！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还活着！？”</p>
赫尔佐格失去了对红发女孩的控制，被对方的目光吓得战栗不敢移动，心底生出巨大的恐惧。</p>
这个人已经死了！死于次代种的昆古尼尔的仿制品！死于夜之食原的毁灭法则！他不可能活着！他如果活着，自己将永远无法进化成神！</p>
从天堂跌入地狱用了不到一秒，赫尔佐格先前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么恐惧。</p>
“你很吵，也很恶心，不过我终于等到你了。”</p>
陆离缓步来到死去的上杉越身边，在他的身上洒下了锯末一样的灰尘。</p>
一个巨大的炼金矩阵囊括红井上空，竟然是一个镜子，印着每个人的脸。包括那些侧面战场昏厥的人。</p>
“明非，对他们施展你的言灵。”</p>
路明非的言灵没有攻击性，所以他只是身体被贯穿，并没有昏迷。</p>
路明非心中的欣喜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也不想问陆老师为什么会活着，只要他活着就好。</p>
“不要死！”他大声喊。</p>
那些位于镜像当中的人纷纷与路明非对视，当上百双眼睛看到路明非眼中的融金色时，所有人身上的骨矛化作齑粉在空中飘散，他们的伤势正在飞速愈合。</p>
更令人惊讶的是，死去的上杉越头顶上出现了一道被提炼的虚影，进入他的身体后，死去的躯体重新散发活力，源稚生听到了有力的心跳！</p>
“这……这是什么？你怎么能让死人复活的？”赫尔佐格呆若木鸡。</p>
“我提炼了越师傅的精神，再配合‘不要死’治愈他的身体，当然可以完美达成‘复活’了。”</p>
这才是路明非进入王牌小队的终极作用，只要陆离不想死的人，谁都无法夺走他的生命。</p>
“接下来就是你了，怎么处置你呢？”</p>
陆离故作沉思，“让我先把圣骸杀死吧。”</p>
在他的背后，虚空之门打开，永恒之枪的投影彻底终结了二代八岐大蛇的生命。</p>
他缓步走到巨大的冰雕前，一掌将其震碎，从八岐大蛇的骸骨中取出了一根细长的脊骨。那是个类似寄生虫一样的恶心生物，拥有眼睛，利齿若刀，想要钻进陆离的身体内重新寄生。</p>
但在陆离的掌握下，它的一切功都是徒劳的。</p>
“唉，别跑啊！”</p>
虚空之门再次洞开，四根长枪嵌入赫尔佐格的四肢把他钉在地面上。</p>
先前他怎么对待众人，陆离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p>
被钉死在地面上的赫尔佐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离向他靠近，手里还拿着心心相念的圣骸。</p>
可他脸上的欣喜荡然无存，只有恐惧。无法控制的面部颤抖甚至让他的脸颊痉挛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难闻的恶臭。</p>
“来，看一看，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圣骸，现在距离你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了。”</p>
陆离拿着圣骸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居高临下地看着赫尔佐格。</p>
在对方恐惧以及渴求的目光中，无形的精神之火点燃，脊骨上透明的胶装物质开始燃烧，圣骸剧烈的颤抖起来，甚至发出了凄厉的哀嚎。</p>
“求你了！别！”</p>
赫尔佐格的求饶注定是无用功。</p>
圣骸被一步步毁灭，从外面的胶状物质到金色的脊骨，都被精神之火的燃烧下变成了齑粉，彻底消失在天地中。</p>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有听清！”陆离明知故问，似笑非笑。</p>
赫尔佐格已经瘫倒在地如一只死狗了，甚至大小便失禁精神崩溃。</p>
对于一个野心家来说，对他最大的惩罚就是让他看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事物，在他即将成功时候摧毁一切。</p>
哀莫大于心死，肉体上的惩罚只是短暂的痛苦，只有精神上的惩罚才是永恒。</p>
“放心，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去死的。”</p>
陆离用脚踩上他的脸，赫尔佐格全身的骨骼都在崩碎：</p>
“我会提炼你的精神，让你永远接受惩罚，直至世界毁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