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蕾娜轻轻叹息，反握住林木的手，低声道：“我们只是一介旅人，局外人罢了。”</p>
林木眉头微跳，吐了口气，不再言语。</p>
默默看着蘑菇头的少年和尼诺互动，一起去厨房准备食物，林木的心情有些微妙。</p>
这时，之前尼诺走出来的房间里，一位身材微胖的金发中年从门后出现。</p>
“有客人还真是难得”中年看到林木和伊蕾娜的瞬间便这么说了。</p>
房子的主人出现了，那么身为客人自然不可能继续泰然处之地坐着了。</p>
伊蕾娜和林木先后起身与大概是村长的男人打了招呼。</p>
“您就是村长吗？”</p>
“正是。”</p>
“我是一介旅行者，叫做伊蕾娜，请多多指教。”伊蕾娜平淡但礼貌地行礼。</p>
“叫我夜灵就好，叨扰了。”林木淡淡道。</p>
“客气了。”男人同样平淡回应，说着，将身后的门关上，走到餐桌旁，目光投向了伊蕾娜。</p>
视线开始游移，但很快，林木微微侧身挡在了伊蕾娜身前，目光清冷而淡然，声音更是寒意弥漫：“感谢招待。”</p>
男人身体陡然僵硬了一下，他从那双紫水晶般的双眸中看到了倒影的自己，但又不像自己，更像是一具尸体......他很快移开视线，额头冒出冷汗，接着安静地坐到了座位上。</p>
林木眯了眯眼，和伊蕾娜一同坐了回去。</p>
餐桌前，明明又三个人坐着，但却硬是没一个人开口。</p>
就这样，气氛诡异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尼诺和蘑菇头少年推着餐车从厨房走出。</p>
“久等了！”跳脱开朗的声音传出。</p>
“让您久等了......”尼诺的声音就显得很弱气。</p>
午餐很丰盛但有些太多了，在人家做客还吃剩下，实在有些失礼。</p>
伊蕾娜吃不下的，都让林木帮忙吃了。</p>
“很好吃，再次感谢款待。”林木抚了抚有些撑的肚子，看向尼诺轻笑道。</p>
“谢、谢谢您......”尼诺害臊地点头致谢，说完又道：“那个我收拾碗盘了......”</p>
接着她站起身，开始整理盘子与杯子。</p>
“我来帮忙！”蘑菇头少年立刻起身，帮着收拾。</p>
等两个人进了厨房，屋内再次只剩下三人的时候，伊蕾娜便忍不住问询出声：“您是在哪遇见尼诺的呢？”</p>
村长晃着杯中红酒，抿了一口后，平淡出声：</p>
“在东洋那里，买的。”他无比理所当然似地回答：“也就是奴隶。”</p>
林木一脸平静，仿佛早就猜到，伊蕾娜则是面露好奇之色地看着村长。</p>
村长解释道：“数年前，我老婆离开了这个家，有一段时间没人做家务活，很是苦恼。”他看着杯子里摇曳得到红色液体，继续道：“那时候，我因为工作去了东方，就发现了她。虽然价格很高，但多少会做家务活。</p>
说着，他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而且是个没人胚子，我就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了。和我想的一样，成了个能干的女佣人。”</p>
林木挑眉，倒不是因为村长的那番话，而是因为他那笑容，嗯——很猥琐。</p>
当然，他如何，伊蕾娜看不到，此刻的伊蕾娜视线，放在村长身上，她不禁问道：“埃米尔知道这件事吗？”</p>
埃米尔，就是蘑菇头少年的名字。</p>
“我说过了，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奴隶的身份。”</p>
这时，趁对话中断时从厨房静静回归的尼诺，她默默拿起桌子上的瓷壶走向厨房。</p>
结果——“欸，尼诺，大盘子要......”</p>
“呜……！”</p>
响起一声“匡啷”的刺耳声音。</p>
突然从厨房暗处出现的埃米尔和正要回厨房的尼诺正面相撞，瓷壶掉落，“啪”的一声，化作碎片。</p>
大小不一的碎片散落在地面。</p>
上一秒还满脸平静的村长，瞬间暴怒，一砸桌子，就站了起来，冲着尼诺大吼：“你在干什么！？”</p>
光是吼还不够，他直接大步走到尼诺身边，一把抓住她胸前的衣领：“你这个废物，要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干活不出岔子！？赶紧给我大扫干净！”</p>
吼完，他用力一甩，将尼诺甩到地面。</p>
尼诺趴倒在地，惊恐地抱住脑袋，声音更是惊惧无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p>
“赶紧打扫！”</p>
“别吼了，老爸！刚才是我不好，尼诺她......”</p>
“你给我闭嘴！”村长吼了一声埃米尔，又看向尼诺：“赶紧打扫！”</p>
此刻，实在看不下去的伊蕾娜深吸了口气，从座位上起身：“不用打扫了。”</p>
伊蕾娜再空中一招，法杖出现，前端直指村长肥硕的身躯。</p>
红色的魔法光闪烁。</p>
村长的额角流下冷汗。</p>
伊蕾娜指着村长的法杖也在微微颤抖，她在犹豫。</p>
而林木，默默看着，他要看看伊蕾娜要作何选择，无论她选择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并帮她善后。</p>
最终，伊蕾娜还是忍耐住了，他强压下心中的不愉快，闭上双眼，手中的法杖也移了位置，前端由村长的身躯，转变到了地面的碎片上。</p>
光辉闪烁，碎片升起、复原，落到一旁的餐车上。</p>
“下次可要小心再摔碎哦。”伊蕾娜对尼诺的态度很友善。</p>
切实感受到了刚刚那一刻生命威胁的村长立刻牵强地露出笑容：“哎......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不仅让你们见丑，还帮我们修好了瓶子......”说完，他又拍了下尼诺的后背：“快，你也赶快道谢。”</p>
“那个，对不起......”尼诺鞠躬。</p>
“这个时候应给是‘谢谢’喔。”</p>
“谢谢......”</p>
“嗯~”伊蕾娜满意点头。</p>
......</p>
......</p>
村长回了书屋，尼诺进厨房收拾。</p>
伊蕾娜和林木陪同埃米尔在庭院休息。</p>
“那点魔法我也会用......”埃米尔一边嘟囔着，一边将石子丢进远处的铁罐。</p>
他身后的长椅上，林木和伊蕾娜坐在一起，林木看着远处的云端，不知道在想什么。</p>
伊蕾娜拉着林木的手，淡淡道：“哎呀呀，真抱歉，我多管闲事了。”</p>
“不，谢谢你，魔女小姐。”</p>
“不客气。”</p>
“可是，那点程度我也做得到。”</p>
“......”伊蕾娜无语。</p>
当然，她也不是不明白，埃米尔这是因为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让他觉得难堪了。</p>
这时，林木忽然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了，我们就不过多叨扰了，走了。”</p>
“哎？不用这么着急的说！”埃米尔一愣，连忙道。</p>
“嗯，想走了吗？”伊蕾娜看了眼林木，然后又看向埃米尔：“也确实该走了呢。”</p>
说完，她召唤出扫帚坐了上去。</p>
“这样啊......以后再来玩喔。”埃米尔不舍道。</p>
林木耸肩，同样坐上扫帚，叹息道：“好好待尼诺吧。”</p>
“嗯——一定！我马上就把礼物送给她！”</p>
林木笑了笑，牵起伊蕾娜的手：“走了。”</p>
扫帚升起，很快飞向远方。</p>
隐约间，还能看到成了黑点的埃米尔跑进屋内，似乎是送礼物去了。</p>
......</p>
天边逐渐被夕阳晕染成血红。</p>
今天的云朵很多，但都不是凝聚在一起，散落的云朵与夕阳交映，美轮美奂。</p>
扫帚在天际划过，林木的心情还算愉快。</p>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头皮一量。他看向身边欣赏四周云景的伊蕾娜，干巴巴问道：“埃米尔准备送给尼诺的礼物是什么来着？”</p>
“幸福的瞬间啊，怎么了？”</p>
“没什么，想到了家乡的一句话。”</p>
“什么？”</p>
“本可以忍受黑暗，若未曾见过光明。”</p>
“......”</p>
太阳渐沉，晚霞更加深沉，也更加像是血的颜色。</p>
“你觉得尼诺会怎么样？”林木缓缓问道。</p>
伊蕾娜沉默，很快，脑袋靠到林木肩膀上，紧紧握着他的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p>
“嗯......”</p>
“旅行者，只是过客，对吗？”</p>
“是的，过客终究是过客，也只能是过客，伊蕾娜，绝对不能忘记这一点，也绝对不能动摇，明白吗？”</p>
“嗯......”</p>
......</p>
......</p>
时间就像白驹过隙，一不留神，就悄然溜走。</p>
冬日的星空很漂亮，特别是像今天这样天气晴朗的时候。</p>
万里乌云的夜，黑的并不深沉，反而更像是很深的蓝色。</p>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皎洁月盘的冷光映照。</p>
点点繁星数不胜数，组成一个又一个林木完全不认识的星座。</p>
所谓月明星稀，在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受用。</p>
扫帚畅游在夜幕之上，周围虽被魔能护盾笼罩，不至于被冷风侵袭，但温度摆在那，冷还是很冷的。</p>
伊蕾娜的法袍内，已经换上了白色得到高领毛衣，但即便如此，光是这夜幕之上的氛围，就让她冷的想要缩进林木的怀里。</p>
只是这种事，是在是让人害羞，至少，林木不主动的话，她做不来。</p>
更何况，现在两人关系不清不楚了，虽然今年春夏交替的时候，林木在别人面前说过两人算是恋人——但那也只是和别人说说。</p>
两个人可谁都没有向对方表白呢。</p>
当然，这么久以来，倒也不是没有进展。</p>
至少，伊蕾娜现在可以确信自己是喜欢某个混蛋的。</p>
以前，伊蕾娜不理解，所谓“坠入爱河”为何要用“坠”这个字，现在她懂了。</p>
爱情就像是陷阱，毫无征兆地就会落入其中。</p>
斜视了眼身边的某个混蛋，伊蕾娜忽然忿忿道：“都怪你，非要绕路，结果现在半夜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p>
正在欣赏夜空的林木听言，不禁望向伊蕾娜，无辜道：“不是你说北方太冷了，要换个方向的嘛？我只是随便提议了一下而已吧......”</p>
伊蕾娜鼓起脸颊：“不管，就是你的错！”</p>
林木无语：“行行都是我的错。”</p>
说着，林木无奈地摇摇头，接着直接揽过她的腰肢，略有些强硬让她靠近自己怀里。</p>
“你......干嘛？”</p>
“你刚刚也说了，都大半夜了，你睡吧，扫帚的控制权给我。”说完，林木魔能直接入侵扫帚，夺过控制权。</p>
接着一打响指，火焰在护盾下方燃烧，热气逐渐弥漫在护盾内。</p>
林木轻笑：“这样就能睡得着了吧？”</p>
“......”依偎在温暖好闻的怀抱中，四周热气氤氲，透明的护盾外就是梦幻的夜色——确实是个很棒的睡觉环境......</p>
但是——</p>
“好啦，别多想了，睡吧，一觉睡醒就到下一个国家了，睡吧睡吧。”</p>
思绪被他打断了，伊蕾娜抿抿嘴，脸上红霞闪过，她一咬牙，算了，不管了。</p>
今年内这混蛋再不先表白，就打死他！</p>
想着，伊蕾娜拉过林木的一只手，恶狠狠地抱在怀中，慢慢闭上了眼。</p>
林木嘴角洋溢不知名的微笑，用另一只手梳理了一下那缕垂到脸侧的银灰长发。</p>
......</p>
......</p>
当伊蕾娜迷迷糊糊地睁开睡眼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远端天际初升的朝阳，第二眼就是越来越近，在朝阳下渐渐愈加清晰的城邦。</p>
“醒了？”</p>
耳边的声音唤醒还处于朦胧中的魔女小姐，她微微环视，现在还处于飞行中。</p>
伸了个懒腰，借着这股起床气，伊蕾娜直接帮助林木的脖子，没什么精神地迷糊道：“你飞了一晚上啊。”</p>
“嗯哼，昼夜交替的时刻很漂亮，我很喜欢。”</p>
“哦.......”伊蕾娜应了一声，张开小嘴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下。</p>
“你咬我干嘛？”</p>
“就是想咬，不行吗？”</p>
“行行行，你开心就好。”</p>
......</p>
......</p>
扫帚在初阳里的城邦中落下，跳到地面上，伊蕾娜就立刻活动了下身体。</p>
林木收起扫帚，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