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萨尔在上。”
“诸神在上。”
路过的时候,叶白柳隐约听见了一旁屋子里的谈话声,这样的对话让他有些好奇,听上去像是什么严肃的对话的开场,又像是什么以信仰为信誉的担保。
而更让他觉得好奇的是这两个声音的音调,虽然都说的是七国的官话,可完全的走了调,一个字音高一个字音低,没有规律,像是故意涩着喉咙说出来的一样。
“叶兄弟,不是这里。”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朱卷注意到了叶白柳的停顿,于是他转身回来提醒说。
不能辜负朋友的等待,这是他小时候父亲就对他说过的话,叶白柳收起好奇,哦的应声跟了上去。
这里是一处酒家,又是正午,刚好是人声鼎沸的时候。
叶白柳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热闹的地方,人声多的就像是群群的飞蝇在耳边盘旋,或大声说话,或酣畅大笑,筷子和碟子碰在一起发出清鸣的声音,种种的声音最后汇聚成了嘈杂的叠浪,是热闹的景象。
他们是来吃饭的,叶白柳去到朱卷家的时候刚好是吃饭的时候,有客远来,朱卷就说要做东,说这是他的待客之道。
叶白柳本来是来给朱卷酒钱的,却没有意料到朱卷的好客,又争执不过,只好跟上来了这里,想着最后付钱的时候自己也出一半,可能这样就不会觉得惭愧。
“朱老板,就是这一间了,”带路的小厮引着他们来到一间包间门前,“虽然吵了些,但好在敞亮,桌子椅子都是新的,干净,绝对包你满意。”
朱卷笑着甩了甩袖子,一枚铜色的钱就抛了出去,“记住,酒,我要最好的,饭菜要够热的,材料要全都是新鲜的,哦,还有,动作要麻利点,不要让我们久等。”
小厮双手接住那枚铜黍,嘿嘿的笑着点头哈腰,“朱老板你就放心吧,怎么说你也是老顾客了,岂敢怠慢。”
“那,两位稍候?茶水马上就来。”小厮下楼去了。
“叶兄弟,里面请。”朱卷做出请的手势。
叶白柳哦的一声点点头,走了进去。
屋子简单,只有木桌和木椅,几扇窗户还开着,光芒照了进来,在木板上和墙壁上投下了明亮的金黄,的确是敞亮。
“叶兄弟,做吧。”朱卷说,“这里也不是什么入流的好地方,你也就不必拘束了,就当是在乡下,一家简陋俗气的旅店。”
“还好。”叶白柳四处看了看,他觉得这里并没有朱卷说的那么乡下。
“对了,”叶白柳在桌边坐了下去,“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那里的生意怎么样?”
“什么生意,”朱卷与叶白柳对坐,苦笑的说,“你走了没几天,呼呼的就一场大雪,一夜过去,地上的雪都没过了我的腰,还能有个什么客人,我也是等着雪小了,赶紧就收拾好东西就回来了。”
“大雪?什么样的大雪?”叶白柳狐疑的问,“不是才入秋吗?怎么就有大雪了?”
“我不知道,这是老天爷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至于那雪有多大,我想想,至少嘛”朱卷摇了摇头,说着一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夸张的圆,“有这么大,茶碗一样,天爷,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雪,要我说,那哪里是雪啊。”
“那是什么?”叶白柳问,其实他对朱卷的夸张并不感到奇怪,他在那里待过,知道朱卷那样的形容丝毫不算夸张,比起茶碗,他还见过更大的雪花,比人的巴掌差不多,但那是在严冬的时候,在那些黑森林后面的雪山上。
“像叶子,”朱卷说,“对,有梧桐树的叶子那么大。”
“梧桐树的叶子?”叶白柳吃了一惊,“那不是比人的巴掌还要大?”
“嗯,差不多。”朱卷点头。
“两位,”酒家的小厮这个时候提着茶水小跑了进来,“你们的茶水来了,饭菜马上就烧好。”
朱卷轻声的对着小厮点点头,并不准备回他,小厮放下手中的茶水,忙着带上门又退了出去。
“那这个冬天这里肯定会格外的冷吧。”叶白柳从门口收回目光,转头从窗户看了出去。
窗外的日光依旧耀眼,像是仲夏的光景,这样的光芒使得人错误的意识冬天可能还遥遥无期,可这里是归古城,一年中最长的季节就是冬季,即使是南方春暖花开的时候,这里依旧是寒冬腊月,有可能今天还是艳阳天,明天雪就可能落了满城。
而且,从窗户进来的风中已经有了冬天的味道,沁着丝丝的干燥和凉意。
“也就那样,”朱卷耸了耸肩,“其实冬天冷不冷,我们这些本地人倒没有多大感觉,只是那个时候每一天就像是要入夜了一样,没有日照,也没有街灯,但每家每户都亮着灯火彻夜不息,屋子里整日整夜的燃着火,屯了差不多有一个冬季的粮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谁又会出门呢。”
“那样啊”叶白柳沉默了一会,想象着朱卷话里的画面,隔了一会点了点头的说,“其实也不错,我记得以前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整日什么也不干,还有充足可口食物,需要做的,只是虚度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