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秀秀从人群里挤出来,拉着小满的袖子气喘吁吁道:“快回去吧,乡下来客人了!”
顾清明心中一紧,不好耽搁,连忙找到小穆一起回胡家,还没下车就听到湘水的哭声,小满车没停稳就蹦下来,大声道:“谁来了谁来了?”
湘水跪在院子里,抽抽搭搭道:“爹爹要我们一起回去!”
湘水的父亲胡长泰和小叔叔长庚应声而出,小满连忙上前问好,胡长泰是胡大爹的长子,已经六十多岁了,一直掌管胡家在湘潭的生意,他办事细致认真,凡事亲力亲为,一年十二个月倒有十一个半月在湘潭,小满在湘潭乡下住了许久,见面的次数一个手就能数过来。
长庚和湘泉年纪相近,最为亲密,湘泉逃婚也是他推波助澜,今日有这种结局,十分自责,满心颓丧,连见到开心果小满也没有话说,垂着头站在大哥身后。
小满想把湘水拉起来,长泰低声道:“让他跪着吧,湘泉走的时候让他追,他故意放跑了人,上次也是,明明是他自告奋勇来找,要是找到了哪里有这么多事。”
小满又去拉长庚,长庚躲过他的手,转身闷闷道:“不是我们不爱国,胡家打仗死的人太多了,再说政府也有规定,每家出一个就成了。”
小满回头看着顾清明,不知为何,总有些怕他不高兴,果然,顾清明眉头拧成川字,悄然放开了湘湘的手。
湘湘还在云端漂浮,满脸羞赧,脑子里乱哄哄的,哪里顾得上那么多,接触到小满的视线,还不分场合地对他做鬼脸。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看开些!”胡十娭毑慢慢腾腾从自己房间走出来,目光落在脚尖,扶着墙一步步往后院走,似乎在自言自语道:“湘泉是好伢子,我孙女婿说的,他是打南京大屠杀的鬼子死的,死得值!”
胡长泰呆呆看着她的背影,讷讷道:“你的腿脚不灵便,不要霸蛮,家里人这么多,你就少操点心吧!”
胡十娭毑停下脚步,轻声道:“你管我做什么,你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要再揽那么多事情做,几个伢子都很有本事,让他们锻炼锻炼嘛!”
这两人,说话就好好说话,为什么隔得那么远,还背对着说。小满歪着头看来看去,长庚张开手掌罩在他头顶,走到顾清明面前,正色道:“顾大哥,辛苦了!”
湘湘在湘潭住了一段时间,吃准这个小叔脾气好,疼爱自己,在他面前一贯没大没小,拉着他的袖子嘿嘿笑道:“他都待在岳麓山享清福,才没有辛苦呐!”
顾清明脸色一沉,恨不得掐死她了事,小穆仿佛眼睁睁看着肉丸子长腿跑了,急得拼命朝她使眼色,湘湘注意力都在小叔身上,压根没看到,还想着在小叔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心上人,挤眉弄眼道:“他是参谋,是专门看地图的,不用上前线,炮弹根本打不着!”
话音未落,顾清明冷哼一声:“胡湘湘,你兄长刚刚为国捐躯,你倒笑得出来,胡家怎么会有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
湘湘犹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傻了,小穆在心中哀哀长叹,垂头丧气地告别肉丸子出门开车,果然,车子刚发动,顾清明就气势汹汹出来了,将车门关得震天响。
小满脸一垮,扑上来抱着湘湘的脑袋瓜拼命摇晃,恶狠狠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他本来就憋屈,你还要戳他的伤疤,我好不容易将你们撮合到一起,你一句话就把人赶跑了,你……”
“别说了!”湘湘终于回过神来,发出凄厉的叫喊:“我不要跟他一起,他根本不尊重我!”
薛君山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抖了抖对襟短衫,似笑非笑道:“你凭什么值得他尊重,凭你会嗲声嗲气说话,凭你能写一点狗屁文章?你白长了个漂亮脑袋,屁事不会,好意思叫人哄着你!你知道一个军人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是鬼子已经打到面前,还是被人打压排挤,不能上战场杀敌!你不喜欢打战没人怪你,乖乖当你的千金小姐就是,凭什么要揭人家疮疤,你以为你找了个当高官的男人了不起吗,以为炮弹打不着他很光荣吗,胡湘湘,你撒泡尿照照镜子,不要太看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