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时隔数万年、数十万年的对话,也是跨越生死的一次交流,它(他)的话语,它(他)所述说的那点滴信息,它(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当年那场“梦”里的事情,是他没能看见、没能认知到的部分。
其实不用怎么想就能明白吧,他所寻找的那场“梦”的残骸……哈,既然都说是残骸了,还能好到哪里去。所以,无论这小伙子鬼把磐岩峰前前后后的事情说得多么瑰丽与壮观,他也只能主动地给它(他)的所有话语蒙上一层灰色的阴霾。
对,就像现在所见一样。
登山道的尽头,是一个非常宽敞的破碎山门,门前所竖立的牌坊只剩下一部分苍白染着黑色斑点的柱子,其上超过十分之七的部分都已经不翼而飞,早已化作尘埃融化在时间的长河里,剩下的部分,一部分就是柱子的基座,一部分还保留着碎块的模样静静地躺在地上,风吹不化。
视线越过这破碎的山门,后方便是一片半径超过两百里的山顶广场,此处就像是大树树干的顶部,广场前方的边缘往斜上方继续延伸出去的十三座山峰便是它的树冠。
视线从前方的空间上逐一扫过,看不见小伙子鬼所说的青葱翠绿的远山与森林,找不到那什么环山而建的如同神迹般的建筑,也感受不到大地的深沉和活力;入目处,皆是枯死的树杈子、倒塌的小山,广场上出现的破烂建筑,是当年那些能量造物·建筑留下来的最后痕迹,它们的构造里所残留的能量即将消耗殆尽,即将分崩离析。
山顶的平台,只看那些艰难留存的建筑残骸的分布与排列,勉强能认出小伙子鬼说的街市,不过那一大片中心区域,除了街市外应该还有更多的其他建筑掺杂在其中,比如一些民居、功能型建筑什么的,大概也存在类似“大地神殿”的东西在里面。中心区域的那些残骸,看样子也是经过了分区,分成了不知道多少块区域,除此之外,也能看到广场的边缘有一圈圈的建筑——这所有的建筑都只残留着不高于腰的底部,分不出哪些建筑是哪些建筑,建筑内的区域也见不到任何残留的物品。
那十三座山峰是从树干(山峰主体)边缘延伸出去的部分,前端三分之二的部分都有山体支撑,而最远端的三分之一部分则是完全悬空的状态——有大地元素的力量加持、巩固,倒也不怕它崩塌下去,而且看它时隔不知道具体多少万年都依旧没有崩塌就知道,它的质量还是杠杠的,就算再坚持几十几百万年估计都不会有任何问题——那些山峰……唔,虽然用形容的说法来说是树枝、树冠什么的,但,把它们摘下来合并在一起,也得有四百里左右的宽度。沿着任意一座山峰往前走出百里左右,在尽头便能见到一片宽敞的平台,是一群洒满了造物碎片的平台。
其实按照面积来算,每一座山峰都能算作是这座城市的另一部分,另一个城区。
山峰与山峰之间,沿着等高面用元素能量结晶筑起了一层层阶梯状的平台,将它们完全连在一起——最中心那座山峰是个例外,它与左右两侧的山峰只用结晶平台连接起了三分之二的区域,而这个位置,便到了两侧山峰的平台顶端处,剩下的三分之一要延伸出去更远一些,整座山峰就像是由两条斜坡与两个平台铸成的,它也是整个磐岩峰最高的地方——那些平台上,仍能见到存在有大块的能量造物·建筑的碎片,不知道那个平台是不是小伙子鬼所说的,环山而建的神迹……唔,感觉不像。
最中心的那条山峰与山峰平台上还压着一个得有十几里宽敞的大石头,大石头块表面上还有人为留下的某种改造痕迹,如无意外的话,那个大石头原本应该是一座浮岛,只是现在从天上掉了下来,砸在了山峰上。
这是一座坐落在山顶上的大城,山与城是场景里互补的存在,自成一道奇异的风景线。岩脊内的诸多城市也都是傍着山与山峰而建,它们也许也仍继承着磐岩峰的风格吧。
即便只是看这残破不堪的景象,他也能依此想象出此处曾经繁华、漂亮得惊心动魄的模样,也能想象出这广场、山峰、山间平台与浮岛上排列着各种风格不同的建筑的画面,甚至还能从站在广场、山峰上的那么多“鬼魂”那里感觉到这里曾经拥有的热闹与辉煌。就像此前沉浸在那片“生命源地”的幻景内一样,让感应扩散出去,似乎就能感觉到昔日的场面,能看到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市与山间大道,看着人在山林间飞跃,在环山而建的栈道上快速通行,空气中载满了与生活有关的一切话语,或是欢声笑语,或是唉声叹气。
一块不经意间被他踢了一脚的碎石,将他从幻想的幻景中拽了回来,入目处所见的此时此刻的现实,是一幅名为支离破碎的残卷,他所幻想的那诸多事物,早已变成了历史里的尘沙,飘散了。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惆怅与无奈,脸上依旧挂着惊讶与欣喜的表情,指着正前方对小伙子鬼问道:“那边那是什么地方啊?我看那座山峰最高,漂亮得紧,能上去瞧瞧吗?”
“哈,你真有眼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最重要的地方。”小伙子鬼拍着手笑起来,“那边就是晴云峰了,一般情况上去那里转转也不打紧,但是,晴云峰顶还有更上方之处,那里就是将军的住所,一般是不可以随便靠近的。为了表示对将军的尊敬,我们也很少往晴云峰去,为那里留得几分清净,毕竟将军喜欢清静嘛。如果真的想去晴云峰,在靠近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噤声,你们也小声点就可以了。”
“呃,是指第二级平台不能走上去吗?”
“不不不,那里也可以上去,将军的住所,在第二级平台的上方,你得凑过去才能看到它,这里太远了一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我们去的时候小点儿声就好。那地儿最高,我怎么着也要去转一圈的,嘿嘿。”云诺星乐呵呵应了一声,对小伙子鬼行了一礼,“谢谢你给我们带路了。”
呃,说到这个带路……来到磐岩峰的路上,其实走过了好几条岔路,那些好像是通往其他山脉的道路,听小伙子鬼说,那里对外人而言也可以算是观景点,就是……距离挺远的,走过去那边再拐回来估计要不少时间——话说正常人沿着这上下山的路不停走,腿可能……要废。
“小事而已。你们看那边,街上也有值守的守卫军,有事的话尽管找他们就好。”小伙子鬼摆手笑了几声,紧接着也回了一礼,用认真而严谨的语气说道,“愿大地的光辉能撑起你前行的一切道路。朋友,祝你旅途愉快!”
小伙子鬼说完这话之后,身躯慢慢地变淡了,就像是失去了能量的影子,一点点分解成能量粒子,直到完全融化在空气里,消失不见。云诺星在见到这一幕后,也终于是放下了脸上挂着的为了应景而带笑的表情,对着小伙子鬼消散的光点长叹一声:“走好,伙计,愿你的来世能了却此生未完的心愿。”
大地元素的祝福话语啊,听着真有种仍然身处在“梦里”的感觉,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听到——风、火、大地的祝福话语都听到了,至于水那边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直到目睹刚刚还在面前交谈的“鬼魂”彻底消散,潇风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了拉云的手臂,小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呃这个,情况说起来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复杂,不过你多少应该能猜到一些吧。”云诺星揪着鬓发,对这姑娘露出一个苦恼的笑容,“你先整理思绪,说说你猜到的部分,我帮你纠正,给你答案。”
“磐岩山……磐岩峰……磐岩……”少女脸上的表情快速变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固定在一个疑惑的表情上,看着云,慢慢说道,“难道说,磐岩山原本名为磐岩峰,是一个居住了无数人的大城,而磐岩山是后来人对它的称呼……至于称呼的变化,也许是因为此处发生了什么,那件事可能就导致了……磐岩峰变成眼前这幅模样。但是,但是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些人……这些‘鬼魂’又是为什么……?”
看她又开始不断变化、有些惊疑不定的表情,云诺星叹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头扫视这数十万量级的“鬼魂”,想了想,还没说话就又叹了一声:“好了,冷静一些,太激动的话,也许会在此处引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此处还是扭曲能量的老巢呢,莫要惊慌失措。”
少女一惊,赶紧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我冷静了,真的。”
瞧见她立刻就镇定下来,云诺星点点头,拉着她绕开路上如木桩般杵在那里动也不动的鬼魂,找了个空旷没有鬼魂的地方带着她坐在废墟上:“时间不多,我尽量用最简单也最方便理解的说法给你解释一部分事儿,你集中精神抓住能理解的信息就好,实在理解不了的,就等离开这地儿后我再给你慢慢的、详细地解释一遍。”
刚恢复镇定的少女听了这话忍不住张了张嘴,从云略有点凝重的表情里感觉到了些许不安,不过她没怎么迟疑,立刻就点头回应了:“嗯,我做好准备了,你说吧。”
“磐岩峰啊磐岩山,还有所谓的将军山,以及那小伙子嘴里提到的将军,其实吧,是这样一回事……”
他把这世间历经很多年的变化说了一部分出来,并将这部分信息伪装成是从古籍上看到的记载,然后再把自己说成是一个前来探寻历史的人,现在正在找人,则是因为探寻历史继承到了某种“使命”。总之勉强是自圆其说了。
“历史……曾经……过往……”少女翡翠色的双眸微微闪烁,有几分恍然,“所以你那时候才会问我,很久以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原因就是……”
“那你说要找的人,难道就是那个四大领域曾经的……将军?那四位将军?”
“没错,”云诺星叹了一声点点头,“这世间的情况正在不断恶化,这点在岩脊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而能解决这件事的人……你我其实都可以做到,但是,我们所做的事不能算是根治,基本只是治标不治本……唔,也可以说,很难根治。”
“我虽窥见了这世间过往的景象,但并非在追寻那失落的曾经,只是从窥见的画像中感觉到了这世间的情况以及现在的走向,所以决定要做点什么。而‘要做什么’这点,我和你都不是最好的人选,历史中的她们,才是最佳的选择。”
“虽然根据已知情况来说,她们不会轻易死亡,但……你也知道,这世间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年了,谁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是什么情况。直觉告诉我她们大概率还活着……呃,也可能其实是我希望她们还活着所以才有这样的感觉,但你看,我找人找了‘很久了’,连一丝线索都没有,想法也在不断的寻找中慢慢走向了糟糕的那一面。”
看到潇风还在整理刚刚他丢给她的信息,他认真地看了她一会,期待能有什么变化,不过并没有,这姑娘只是很认真在整理、分析自己刚刚听到的内容,并没有忽然“裤衩”一声就觉醒了什么的。
好吧,她确实、真的、大概、可能不是瑶瑶——天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等过了一会儿,觉得这姑娘应该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便拉着她站起来:“这些东西留在路上慢慢想吧,现在我们要去晴云峰那里看看,那里是整个磐岩山的能量中心,也是磐岩山最中心的地方。我有种微妙的感觉,去到那里也许会见到什么……不得了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