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他刚刚在能量视野中所见到的漫天遍布灰烬的画面也在此处出现了,城市的边缘开始变成碎片、蒸发,大地、山川等物也和它们一样,化作灰烬与能量粒子,在半空聚成一个巨大的螺旋朝着高空飘去,就像是用橡皮一点点擦掉画板上的画然后拂去了碎屑一样。
“哇!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漓略有点惊悚的大喊声传过来,让他下意识望了过去:穿过空间的视线走到半道上就停下了,广场上的人,现在正和这个城市、世界一起变成碎屑与碎片消散,大多都是从身体最远端开始消散的,但有少部分人是从上到下化作碎屑,现在看着就像是被啃掉了半个头和半个肩膀似的,还真有些扭曲和恐怖。
“记忆铸成的世界正在瓦解,逐渐回归原状。”云诺星提醒了一句,“覆盖在本质表面的伪装正在消失,扭曲深渊的真实模样即将出现在我们面前——建议你们做好看到坏消息的心理准备。”
这片用无数年前的记忆铸成的世界,最终像是沙子搭建成的雕像一样瓦解,飘散。它在最后几秒钟的消散速度达到了最快,连着地面都一块变成了碎屑与残渣,然后一口气崩塌、炸开,让视线里仅剩一片被能量粒子覆盖的白光。
当眼前的白光减弱,云诺星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黑暗,感官最先碰到的,是冰冷与死寂。
等到白光完全消散,眼前的空间才变得完整:这里是一片星域空间,星空中仅挂着寥寥可数的、堪称是凑数的星点,当然,这片空间并非真实的星域,只是某种布景罢了,他能感觉到此方空间的规则等状态依旧是处在小球球里的状态。
四周空间里充斥着破碎状的陨石,大大小小的陨石呈现环状排布,视线往前方、往周围看一圈,能看到十几条环状的陨石,像是星环一样聚在一起,基本处在同一个平面上。他落脚的地方,是这十几……十六圈星环的中间位置,在一个长宽有三百多米的大石头上。他偏过的视线也找到了正缓缓回过神来的其他人,他们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景象,都忍不住发出了惊疑不定的呼声。
“哇!这又是哪里啊?!”
嗯,有个声音比较吵。
忽然置身在一片无法形容的没见过的空间里,不安的感觉引起了小小的慌乱,让他们下意识聚在一起并往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靠过去……对,全都跑到他身边来了——这一边往他身旁后退一边警惕看着四周的动作和神态,就好像他是什么安全地带似的。
“这儿是星空,”他对着四周随意打量,他们现在正随着这个环带用还算快的速度转着圈儿,像是在搭顺风车似的,“看你们这模样,应该是第一次接触到星空这个环境——它亘古以来就存在于你们的脑袋顶上,在大地的上方,是日月星辰的‘住所’。”
“不过,你们眼前这片空间只是一个空有形状的背景罢了,此处的环境和地面上的情况没什么两样,你们就当成是地形出现了变化就行。”
他凝望着相距不是特别遥远的中心位置,那里被一团朦胧如星云般的气体团包裹着,唔,但是比起壮丽的星云,它更像是……大雾天的那种样子,顶多就是用画笔把那边的大雾给稍微装饰了一下。
“这里就是扭曲深渊本身的样子?”瑶瑶有些紧张打量四周,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云身上。
云诺星抿着嘴皱眉: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察觉到污染能量的活动反应,此方星空装饰的场景是不是扭曲深渊本来的模样……他不好说,给不出一个答案,现在也只能过去一探究竟了。
“走吧。”
他对瑶瑶她们打了个招呼,率先蹦了起来落在内圈的环带上,朝着中心的方向一蹦一跳跑过去。瑶瑶她们对视了一阵,也暂时按住了心里翻涌的思绪跟上了云的步伐。
这片星空与小行星带的背景,感觉有点像外部星空里的样子,但,外头那片星空可没这里这么空旷,入目处仅剩几颗星点,就像整个世界光团都进入了将熄灭的阶段,仅剩屈指可数的几颗星火能成为宜居地,除此以外的其他地方,就只有无尽的冰冷与死寂。
在此背景里出现的十六圈星环与一团被星云包裹的中心,看着又多了几分凄凉与惨淡,就好像,这里曾存在一颗小球球,而它现在已经变成了这十六圈星环,变成了铺满此方空间的残骸,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已经溺死在星空的冰冷黑暗中了。
嗯……说起来这片空间并不黑暗,但他没找到光源何在,反正不是四周那几颗屈指可数的星点的光。
在他们往内跳了几个圈儿后,漓猛地抬起头,双眼都迸发出了闪亮的蔚蓝色光芒,惊声道:“我闻到姐姐的气息了!”
她话刚丢下就“呼”一声往前狂飙,没几下就从队伍的中段位置蹦到了最前方,对云诺星和瑶瑶她们急匆匆喊道:“快点,姐姐就在前面!”
看她像颗蓝色的彗星一样一蹦一跳冲进那团星云里,云诺星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这姑娘的姐控属性很有点高,高到可以给自己上强化——看看她这个兴奋劲儿啊。
几分钟后,他们一群人都冲进了星云内部,漓在前方的位置站着,焦急朝他们眺望——看来也是知道这地方不宜乱跑,所以在这里焦急等待他们。
走进星云所包裹的地方后,他看到了一片与后方的十六圈星环格格不入的东西:几块巨大的地砖,每一块都是十米乘十米的大小,地砖的边缘闪烁着如萤火般的幽蓝色,而它的本体,则像是注入了星域的光芒、像是嵌进去一块星域的碎片,看着布灵布灵闪烁,各色的星芒正在它的表面、内部不断涌动,十分绚丽。
以此规模的地砖去看这片星云内部的空间……唔,他觉得这里应该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应该刚好占据了整个星云空间的大小。
“走快点嘛。”漓忍不住小声对云诺星催促起来。
云诺星一脸微妙看着这姑娘,长长地叹了一声:“这里是扭曲深渊啊,你这么着急,很容易掉入扭曲能量的陷阱里……虽然,以你的结实程度来说,死应该是死不掉的,但可能会惹得一身腌臜,到时候跳水里你都洗不干净。”
立竿见影的,漓这姑娘打了个寒颤,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紧接着,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化了一阵,等变化结束后立刻变得乖巧了许多。她默默地挪到了瑶瑶身后,摆着一脸警惕与正经的表情,不再提什么走快点的话了。
云诺星在心里对这姑娘干笑了两声,也没耽误,开着能量感应就快步往前走。
走进这片空间真的像是一头撞进了大雾天里一样,视线的能见度不超过两百米,不看着地砖那条幽蓝色的缝走,恐怕都摸不清楚自己的前进方向。
没走两步他忽然抬起头望向前方,雾气中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它的身影正在随着他们不断往前走而变得愈发清晰,只从远处看它那高高耸立的模样、那曲面的样子,那应该是一根柱子或是一座塔。
等他们彻底靠近便能清楚地认出来,那确实是一根柱子,占地半径得有一百米,高度因为上半部分隐没在白雾中所以看不见。它的材质和地板砖的材质应该是完全一致的,都像是嵌了一片星域碎片进去。走到它面前,从它旁边走过去的时候,像是看着一片星域铸成的大地在面前拔地而起——它与地面相连的部分完全没有过渡一说,感觉抬起脚就能走上去。
他转头看向右手边的位置,视线稍远些的地方,他好像看到了另一根同样规格的柱子,左手边更远一些的地方也出现了同样的东西。从它们仨的位置差别上来看,不出意外它们应该是按规律排布在一个圆形上,即是说,这片广场上排着一大堆柱子——巨大的广场和排列在广场边缘位置的柱子,光想一想就感觉是有某种特殊含义在里面。唔,他忽然想到了外部星空的那座平台。
当他们越过那根柱子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原本平静的空间忽然出现了能量反应,周围的星云一下子就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中心收缩,仿佛看着云雾从身旁急速流过一样,随着云雾消散,能见度在霎那间就上升了许多,这片空间的样貌也渐渐被补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瑶瑶她们都一下子变得极度警惕,全都进入了战斗状态,捏紧了手里的元素武装。
这种动静,就好像是感应到领地上出现了闯入者,然后把这片空间给“打开”了似的——敞开大门迎接他们到来。
他带众人走快了几步,在能见度恢复正常后又下意识抬起了头,见到了刚刚没有见到的东西——那些柱子有一千多米高,在它们的顶端出现了与地砖、柱子材质一样的链条,它们全都朝着中心的位置延伸过去,并且是绷紧的状态,就好像终点那端正在拽着什么东西。
这个地方好像真的是一片巨大的广场,那些柱子也确实是按照一个圆形的模样排列,它们全都朝着中心的位置延伸出一道道巨大的链条,好像把什么东西给吊在那里了。
在他们快步穿行了两分钟后,终于是赶在星云完全消散前来到了接近中心的地方,也是在此处,他们突然都感觉到了一点点的生命气息,那是这片枯寂的星空背景里唯一存在的生命气息。
当那一团星云完全消退,将整个画面清晰地展开在他们面前之时,他也在第一时间找到了那股生命气息的源头,与他有着同样动作的其他人,在看到源头的时候都立刻变得目瞪口呆。
在这片广场的中央,离地约有三十米高的位置,那里便是无数链条交织的地方。它们混乱地纠缠在一起,完全看不出规律与秩序,就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争先恐后撞在一块,最后把自己砸成了一个臃肿的不规则球体。他们的视线勉强穿过了链条的间隙看到了球体的正中心,看到了,一个身穿蔚蓝色衣裙、蓝紫色轻甲的女孩蜷缩着身体,紧闭着眼睛,安静地沉睡着。她的身体被四面八方延伸出来的细小链条五花大绑,像是一个被囚在世界尽头的罪犯,被放逐在无人能触及的地方,安静的,等待永恒的时间过去,然后,孤独地消逝,仿佛这世间从未有过她的痕迹。
这片空间就是束缚她的牢笼,也许从她进入此处空间开始,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封印这种东西,说不好到底是谁束缚了谁,看看艾鸿云、姝寒他们吧,他们与混沌概念体融为一体,把自己放逐在虚空中,自成一个封印地,与世隔绝,与秩序隔绝,转眼便是近百个纪元的时光过去了……那到底,是谁放逐了谁?谁封印了谁?
也许,两者都有。所以,当他看到那个傻姑娘出现在那里面时,他并没有感觉到一星半点的诧异:自成封印的时候也封印自己,这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姐姐……?”瑶瑶她们心潮澎湃注视着那里面的人,她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心里有些不知所措。
似乎陷入了沉睡中的那位女孩在听到这低声的呼唤后突兀地睁开了眼睛,仿佛,她其实没有睡去,仍然能感应到此处的情况。她那双迷糊的金色眼睛晃了一阵才落在了下方,远远地看着下方的人,意识逐渐清醒。
“……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