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望了望他现在的妻子，尴尬地点点头，说，恩，挺好的。那个女人更加频繁地换着台，遥控器按来按去，一副不耐烦的表情。</p>
易遥吸了吸鼻子，说：“爸，谢谢你一直都在给我交学费，难为你了，我……”</p>
“你说什么？”女人突然转过脸来，“他帮你交学费？”</p>
“易遥你说什么呢，”父亲突然慌张起来的脸，“我哪有帮你交学费。小孩子别乱说。”与其说是说给易遥听的，不如说是说个那个女人听的，父亲的脸上堆出讨好而尴尬的笑来。</p>
易遥的心突然沉下去。</p>
“你少来这套，”女人的声音尖得有些刻薄，“我就知道你一直在给那边钱！姓易的你很能耐嘛你！”</p>
“我能耐什么呀我！”父亲的语气有些发怒了，但还是忍着性子，“我钱多少你不是都知道的吗，而且每个月工资都是你看着领的，我哪儿来的钱！”</p>
女人想了想，然后不再说话了。坐下去，重新拿起遥控器，但还是丢下一句，“你吼什么吼，发什么神经。”</p>
父亲回过头，望着易遥，“你妈这样跟你说的？”</p>
易遥没有答话。指甲用力地掐进掌心里。</p>
房间里，那小女孩估计因为争吵而醒过来了，用力地叫着“爸爸”。</p>
那女人翻了个白眼过来，“你还不快进去，把女儿都吵醒了。”</p>
父亲深吸了口气，重新走进卧室去。</p>
易遥站起来，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她想，真的不应该来。</p>
来开门的时候，那女人回过头来，说，“出门把门口那袋垃圾顺便带下去。”</p>
易遥从楼里走出来，冰冷的风硬硬地砸到脸上。眼泪在风里迅速地消失走温度。像两条冰留下的痕迹一样紧紧地贴在脸上。</p>
易遥弯下腰，拿钥匙开自行车的锁。好几下，都没能把钥匙插进去。用力捅着，依然进不去，易遥站起来，一脚把自行车踢倒在地上。然后蹲下来，哭出了声音。</p>
过了会，她站起来，把自行车扶起来。她想，该回家了。</p>
她刚要走，楼道里响起脚步声，她回过头去，看到父亲追了出来。因为没有穿外套，他显得有点萧索。</p>
“爸，你不用送我，我回家了。”</p>
“易遥……”</p>
“爸，我知道。你别说了。”</p>
“我还没问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呢，”父亲哆嗦着，嘴里呼出大口大口的白气来，在路灯下像一小片云飘在自己面前。</p>
“……爸，我想问你借钱……”</p>
父亲低下头，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来，大大小小的都有，他拿出其中最大的四张来，“易遥，这四百块，你拿着……”</p>
心里像被重新注入热水。</p>
一点一点地解冻着刚刚几乎已经四去的四肢百骸。</p>
“……爸，其实……”</p>
“你别说了。我就这四百块钱。再多没了！”不耐烦的语气。</p>
像是路灯跳闸一样，一瞬间，周围的一切被漆黑吞没干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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