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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将军令(2 / 2)

没叫到的自然松了口气,人群中斜着走出一人道:“是末将。”</p>

薛增不用抬眼也知道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参将,并不答话,径直上前揪住此人便推到了外面,怒道:“你自己看看地上!可能看出什么来?平原平原,这便是你说的平原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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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到了新地方,勘查等事一向由这位参将负责,虽然如此,这次薛增也是有责任的,他与此人曾一同视察过,因当时还未积水,所以地势偏斜并不明显,今日他发呆看了会儿地上水流,方看出了端倪,水流向下,流速还颇快,若是营地上方被贼匪蓄意积水,再一举泄洪,恐怕处于地势下降阶段的营地便被冲的一塌糊涂!这若干天的雨水如同压在薛增心上一般,几乎喘不过气来,想到溃败的后果,后背已沁出了一行冷汗!</p>

那参将早知道他的脾气,又自行转了回来,道:“容末将回禀,此处地势却有倾斜,第一天地面积水下流末将便看了出来,当日就找了当地的居民一起,又重新出去了一趟。”那参将走到沙盘前指点道:“本军营帐虽处下游,但营后不远处便是一道备堤,因此处地势低,往年夏汛之时若是汛情猛烈,常冲破堤坝冲下来,别说是此处,就是杭州城也几受损害,因此几年前城内商贾捐资修了这道备堤,这便是第一道极大的保障。既然是备堤,当然还有主堤,还在备堤向北约十数里,那个就更为高大牢固,这便是第二道保障。”</p>

他徐徐讲来,旁边人方明白为何薛增发了大火,又觉这场大火发的实在没有什么必要,旁边一人道:“以我看来,还有第三道无形的保障,备堤与主堤之间,长期雨水,必定也有所累积,一来难以行军,二来若是离我们这么近布置攻势又不让我们发现恐怕是难于登天,这样看来,即便是天上的神仙也没法在主备堤之间向我们发动攻击,若是贼匪来攻,只能从比我军地势更低的地方过来,我们难受,他们岂不是更难受?”</p>

那参将道:“只是属下未能及时禀报确实是属下失职,甘愿领罚。”</p>

他这样开口,薛增反倒不好再说些什么,即便旁边众人均点头称是,他心中却总有些不安,只得道:“还是要小心为好,宫参将,你立刻出去再做勘查,看看附近可有地势较高之处,一旦选定,便迁营去至此处。王将军,你挑选些干练眼神好的兵士,组成小队,对那备堤巡查,日夜不可懈怠。”见二人领了令,薛增方松了口气,缓声道:“各位,还有一事,军中有人得了伤寒。”</p>

瘟疫历来是军旅大敌,此刻帐中各人都不禁脸色肃穆了起来,薛增道:“那几位得了伤寒的弟兄已经被隔离在最北边的帐中亡故了,李将军替我登记下来,按战场阵亡看待。各位,这场仗不能再久做耽搁,江南天气始终未见晴朗,贼匪俱都是江南土生土长自然无所谓,因此现在这局势越拖就越不利于我军,还请各位回帐后仔细思量破敌之法,力求速战速决。”</p>

众人尽数退下,大帐内又安静了下来,薛增揉了揉太阳穴,天近傍晚,本就不晴朗的日光越发黯淡,草草用过晚饭,他便拿了一盏灯对着沙盘慢慢琢磨起来。杭州之役输了,本是他的策略。官军并不擅长水战,尤其是自己从边关带回来的这批,袁行健军队驻扎太湖,他也试过打了一场,虽然贼匪死了不少,但手下也有不少军士葬身湖底,根本没有十全的把握能攻下来,反倒不如将杭州拱手让出,诱敌深入,若是袁行健将大军驻扎在城中,反而能一网打尽,谁知道袁行健仿佛看穿了一般,取了杭州便又挥兵回了老巢。</p>

薛增将目光移到军营后一座关口上去,江南湖泊丝丝连连,就是这座当地叫“北关”的关口周围也有几片不小的水域颇利水战,贼匪若想北上,下一战的目标应就是此处了,从他退守太湖来看,不取了这处作为下一个据点定不会轻易前进半步。</p>

薛增的手不禁握紧了烛台,暗道:“看来竟是小瞧了他。”又叹了一口气,自己受命而来要剿灭太湖贼寇,在此久滞寸功未建,朝廷中早有异议,更别说退至北关。</p>

不知是烛光跳跃的缘故还是别的,薛增觉得眼皮一阵一阵的跳,这大帐中如平日一样的安静也让人心中不安,心知恐怕是自己太过忧虑焦急所至,便回身披了件袍子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静静听着外面起了风,又有骤到的雨点声,苦笑了一声,今晚又是大雨倾盆了。</p>

薛增再睁开眼睛时哗啦啦的雨声仍在继续,灯盏中的油不知什么时候被加满了,想必也过了一个多时辰,外面忽的一声闷响,仿佛这雷就炸在军营上方一般,震得人心悸,片刻间又是数声,薛增方觉得有些不对,书案上的令筒都在颤动,仿佛整个地面都被撼动了一般,只在响声的间歇才能听见外面人声呐喊,水声喧哗,还未及回神,震耳欲聋的响声接二连三的通过这地面传达给他一个信息:“备堤出事了!”</p>

他猛的跃了起来,刚迈出帐便被一阵湍急的水流冲的几乎摔倒,原来因大帐的木桩打的结实才减缓了从备堤方向汹涌而至的波浪,这水沿着地势冲刷而下,高度直到腰部,夹杂着无数的枯枝稻草,反而泥石颇少,薛增一见便知道了怎么回事,这备堤不知何时早已被袁行健派人淘空,填了枯枝败草,只在表面上像是一座堤坝而已,实则根本是一冲便开,这一连串的炸雷声必是袁行健派人将主堤也炸了开来,自己虽然想到了,却还是晚了一步,未能避开。</p>

触目所见的普通营帐则早已都被冲的支离破碎,有的士兵抱着还未被冲走的柱子,有的被营帐卷着挣脱不开,大部分则手执长戟支在水中抵御以防止被冲了下去,薛增也拣了根不知从哪里漂来的长枪,支在地上走了过去,指点他们集中面向上游而站,却见其他手下都从四面八方勉力在水中赶了过来,狼狈不已,薛增不由得怒火丛生,然而此时训斥还有何用?</p>

“你们过来作甚?速回自己营帐,传令士兵三十个一排排成蛇型互相挽住,立于水中,这放水总有尽时,到时候我会清点人数,少一个兵我便打你们十军棍,快去!”</p>

见众营将官又纷纷回去,薛增方透着雨帘向上面看去,身后的士兵应变也算是迅速,此时每人都是右手拿着长戟支住地面,左手则紧握着旁边一人的长戟,分散的士兵都聚拢了过来,片刻便排成了若干排,薛增清了清喉咙道:“弟兄们,这水及腰深,我们动不了,贼兵也不能动,他们就等着我们慌乱不堪被水冲的七零八散时攻击,我们就偏不能让姓袁的如意!我们这几日不都在水里淋过来的?这水又算得上什么,流上一时半晌也就光了,杀不死人,就当洗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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