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真的是你们?”
缑应照尽管已经有所预测,但人到了跟前,还是相当震惊。
眼前的这堆老鼠,他全都认识。
至少一年之前,他和他们还都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老资格百户,原本就是一个农民,具体名字大家都忘了,当初他带着一把头跟着老李干起了歌名,人称老头,一年前,受不了茅麓山的疾苦,投降了。
投降之后虽然由千户降为百户,不过趁着剿匪的名义,剿了不少地主老财,虽然得了不少好处,但和李来亨的人头相比,地主老财那点富贵,简直就是不够看。
其他人的情况大同小异。
这些人都趁剿灭闯贼的名义捞了一把,不过最诱人的,还是上面的人头。
见到缑应照,老头也是相当惊异:“应照,怎么是你,难道你也投降了?投降好啊,跟着李来亨那个死硬分子只有死路一条,当今这世道,只有投降才是大势所趋。哎,李来亨爷俩的人头带来了没有,那可是黄金十万两啊,几辈子都不用瞅啦啊!”
抢了地主小妾的老兵,见他依旧一身大明衣冠,疑惑道:“应照,你不是投降了吗,怎么还穿着一身戏服?”
缑应照的脸色早成了猪肝色,要不是少将军不让带刀下来,他早拔刀而起了。
咵地一声响,隆多给了他一个大耳瓜子,大骂道:“上面怎么可能像你们这么软骨头,赞怀将军作为和谈代表,专门过来收拾你们这帮老鼠的!”
众反骨仔:“……”
看到笠阳道长和沈忠一在旁,跟随的八旗老爷们对他们也很恭敬,这些人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应照,应照,你不能这样啊,你忘了吗,当初襄城之战,那一箭还是我替你挡的呀!”
“应照你不能忘恩负义啊,当初荆州之战,我还替你挡了一刀呢!”
“桂林之战,我替你挡了一枪!”
这些人意识到不对,纷纷提起以往的情义来了。
以李来亨为榜样,这最后一支农民军,向来重情重义。
缑应照回忆以前的峥嵘岁月,难免被打动了。
然而,夕阳照射之下,那一颗颗光亮的脑袋后面,托着一条条细细的金钱鼠尾,看着是那么的刺眼。
缑应照的心瞬间寒了起来。
他摆了摆自己的绣狮子圆领袍,正了正乌纱帽,跪在地上,向一众旧战友磕了头。
然后他爬起来,掷地有声地说道:“从来我和你们的情义恩断义绝!”
接着对爱星阿拱手道:“舒慕禄将军,执行吧!”
爱星阿:“……”
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大义和私恩分的很是清楚,这样的人才是大清所需要的啊!
爱星阿叹息一阵,向八旗兵丁挥了挥手。
“映照映照,我只是想活……啊”
八旗兵丁钢刀挥动之下,一颗颗托着小辫的人头,犹如拖着瓜秧的西瓜,纷纷落地滚动。
夕阳之下,地面上被拉出了一道道长长的血迹。
缑应照闭上了眼睛。
如果不是少将军,这帮老鼠弄不好还能得个善终。
天道就真的如此混蛋吗?
他猛然间睁开了眼睛,射出了一道狮子一般凶狠的光芒。
于大海李国英张长庚等等一众反骨仔,皆是心中一寒,纷纷把脑袋低下去了,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他们脑袋低下去了,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一定要把这最后一伙闯贼剿灭了。
否则要是让他们死灰复燃的话,天下所有剃了脑壳的人,又算是什么东西吗?
只要把他们给剿灭了,天下所有的人都剃了脑壳,大家都一个样了,大哥也用不着笑二哥了,不是照样过得有滋有味!
有过无数次背刺经历的缑应照,自然清楚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大将军已经无能为力了。
光复的希望虽然渺茫,但是少将军还在努力。
这种地方,他一秒钟也不想待下去,他想尽快回到少将军身边去,因为少将军需要他。
大将军和少将军有了左右之争,他缑应照的居中调停作用必不可少。
他看了沈忠一一眼。
沈忠一点了点头。
缑应照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环,郑重地递给爱星阿:“这是我家少将军,送给靖西将军的礼物!”
爱星阿:“……贵使暂留片刻,我去去就回。”
这货拿着玉环,快速跑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去了。
玉环是用羊脂暖玉制成的,上面雕刻着龙凤盘旋之姿,龙口衔着一个圆字,凤口叼着一个满字,是为圆满玉环。
“好东西,这个李阎王果然有点意思!”
穆里马赞叹一声,抬头穿过石头顶部,看了缑应照三人一眼,喃喃道,“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他问爱星阿道:“看他刚才监斩的那副狠劲,劝降恐怕是不可能了,能不能把他们三个扣下来?”
爱星阿:“……天使还没赎回来呢,长弓还在上面呢,咱们扣他李阎王的人,李阎王就会扣咱们的人啊。”
穆里马:“……你不是让科普索摆了宴席吗,能不能借此把他们给拖下来?”
爱星阿摇了摇头:“李阎王既然能和谈,就不是傻子,这么低级的伎俩,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