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的广州城内城外河流纵横,出去办事,坐轻舟比走路要方便多了。赵昺就坐一条轻舟,从子城西面的水道由北向南,一直驶到临近珠江的码头市场,才停下来。跟赵昺同坐一条轻舟的除了尹秀儿,还有一位叫做凌震的青年都统。
张达带着侍卫坐另一条轻舟跟过来。
凌震是当地人,中等身材。赵昺从前世的史料上看见过他的史迹。广州在陷落的最后三年,宋军跟蒙元反复上演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把戏。最后一次,就是这个叫凌震的年青人上演的。不过,他在占领广州城之后,很快退出,加入到崖山的宋军。
赵昺在史料上看到的凌震的结局有两个版本。一个是说崖山海战之后,他拒绝了元军的劝降,在家乡终老一生。另一个说法,是他在崖山海战之后,投降了元军。
当然,即便凌震投降了元军,赵昺也是理解的。他不同于某些人,一听到元军来了就吓得骨头发软,早早竖起白旗。他不但没有,还带着自己仅有的力量,主动向元军发起进攻。他已经尽力了。至于失败,那是必然的。大势之下,很难创造奇迹。而崖山海战之后,大宋彻底亡国,他即便再有雄心壮志,一个小小的都统,不投降又能咋的?
上了岸,赵昺跟尹秀儿走在一起,凌震走在稍后的位置。张达带来的侍卫散开来,若有若无地将他们圈在当中。
“官家,今天您本来不必来的。”走在路上,尹秀儿还忍不住嘀咕一句。
“来都来了,你这会儿说这话不是多余吗?”赵昺白了尹秀儿一眼道,但并没有生气。
也就是尹秀儿,换了任何人跟赵昺说这样的话,他都要生气不可。
沿江的道路虽然宽阔,但因为紧邻码头,秩序并不好。到处是临时货物堆放场和卖各种吃食、日用品的摊点,地面脏的要命。
珠江江面,停着数百艘大大小小的海船。林立的桅杆密密麻麻,犹如森林林木。那些衣着破烂的苦力,肩上扛着沉重的货物,腰弯得犹如米虾,在颤抖着的跳板上上下下,给船只装货或者卸货。工头们则狐假虎威,在一旁时不时地吆喝一声,或者“啪”地抽一鞭子,借此警告苦力们不可偷懒。
这样的画面,赵昺的前世只有在课本里读过,现实生活中从未见过。或许现实生活中有,但也绝不会如这般的凄惨。他的心里很不舒服。
“自从元军入侵以来,南下的难民多的不计其数,现在广州最不缺乏的就是苦力。他们干一天活也就得五文钱,仅够一家三口裹腹。”凌震边走边向赵昺介绍情况。
突然,走在前面的一名侍卫打个手势,让大家停住脚步,他自己往前张望了一小会儿,回头跟张达嘀咕了几句。张达便神情古怪地来到赵昺跟前,小声道:“官家,侍卫说他看见翟国秀了。”
“谁?”赵昺一时没听明白。
“翟国秀啊,就是投降了元军的那个家伙。”张达道。
这回赵昺听明白了,脸上微微露出讶异的神色。
“这家伙投靠了蒙虏,现在还敢回到广州城,真以为行在奈何不了他?”赵昺发怒道。脸色有些不好看。
“把他抓起来?”张达询问道。
“不不,不抓。”赵昺马上摇头。“先让他蹦达几天吧,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好,我这就安排人盯住他。”张达说着,布置任务去了。
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一行人继续前行。
就在此时,他们看到前面围了不少人,人群里还传出殴打声和一个女孩子的哭叫声。
“求求你们,别打我妈妈了。别打我妈妈了。”
“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赵昺道。
两名侍卫跑过去,挤进人群看了看,回来道:“是几个青年人在围殴一名女乞丐,在那儿哭的是女乞丐的女儿。”
光天化日之下,一帮大男人围殴一个女子,这种事还真的不多。赵昺心中的火气顿时上来了。即便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坏事,也不能这么对待她。何况,一个带着孩子的母亲,会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