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义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于是起身,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徐林峰的住处,离开了默默沉浸在晨光中的钟家大院。
来到街上,方义买了几个馒头、包子和一张烙饼,然后就着一碗稀饭,坐在路边摊前吃早饭。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似一头饿虎了。
随着朝阳逐渐升起,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买卖的吆喝声也越来越大,一切都在慢慢地还原成乌岭镇原有的白天模样。
方义戴着一顶帽子,低低地遮住了脸上的那条伤疤。正如姑夫所说,脸上有疤痕的人外出,遮挡起来的不是自己的缺陷,而是撑起了一把保护伞,不至于随时受到无谓的伤害。毕竟,横在脸上的一条疤痕,总会让人忍不住生出很多的杂念,即便那人本心是善良的。
方义沿着街道一边走一边寻找他想要的衣服。要是按照觉文师叔以前的那种肥胖身材,这衣服还真是不太好买,但是现在他瘦太多了,可穿的衣服还是比较多的。然而,让他感到为难的是,街上售卖僧袍的唯一一家店铺居然改颜换面,变成了一家茶叶店。
起初,方义以为这家店里卖的肯定是钟氏茶叶——玉瓶贵。可是当他再多看一眼时,却发现并不是,而是金禅寺的兰香芽和新品白香芽。尽管他已经离开钟家许多日子,可心里到底还是向着钟家的,希望钟家的生意一直红火下去。但眼前的情景,让他有了一些莫名的担忧,为钟子恒担忧。
方义继续往前走,但很快,他又发现了几家茶叶铺,里面卖的大部分茶叶都是金禅寺的兰香芽和白香芽,而非钟氏的玉瓶贵。直到此时,他才认为自己的担忧是对的。以前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钟氏茶叶在高傲地飘香,金禅寺的兰香芽虽也名气不小,但也只不过是陪衬玉瓶贵这朵花的绿叶而已。
正当方义愣在街头胡思乱想时,忽然眼角瞥见几个人从对面匆匆走过来,走在前面的那人很面熟,仔细一看,竟是钟子恒的保镖之一——赵兴。看得出来,此时的赵兴面带焦虑,似乎是有急事要去向钟子恒报告。
方义快速闪到一旁,在路边摊贩中间蹲下身。他不想被赵兴给认出来,尽管他心里一直都牵挂着这些曾经一起相处过的哥哥们。
等赵兴他们走过去之后,方义站起身走了出来,这时恰好听见那几个摊贩在聊天。
其中一个卖伞的说:“看见没?刚才那几个人是钟家的,看他们风风火火的样子,估计又有哪一块地盘被金禅寺的子修师父给霸占去了呢!”
隔壁一个卖面粉的接过话茬说:“可不是么?听说子修师父已经跟那位上海的大客户谈好了,要将兰香芽和白香芽搬到上海去买,然后还要用船转载卖到海外去。我看这回啊,钟家的茶叶要彻底遭受霜打了哩。”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方义这才知道,原来以前一直和钟子恒交好的那位上海陈先生现在见风使舵,变成子修的合作伙伴了。这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但愿,钟氏茶叶不要输得那么惨吧。
方义皱了皱眉头,转身继续往前走,要为觉文师叔买到合适的僧袍。可是,他从这条街的街头转到那条街的街尾,都没再找到第二家卖僧袍的。一打听才知道,镇上唯一一家卖僧袍的店铺改装成了茶叶铺,是因为金禅寺那些和尚们穿的僧袍现在已经有专门的裁缝替他们量身定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