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贩子俯首趴在地上,再不敢吭声,认真听取县太爷的经验之谈。
徐驰继续侃侃而谈,“第二,另外一个——对,就是说你——你比他要聪明一点,知道将小孩的衣服故意弄脏,装成穷苦百姓的假象。殊不知,亲生父母哪怕再怎么穷,要卖掉自己的孩子时,必然万分不舍,所以,衣服即使破烂一点粗糙一点,也必定弄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哪有故意弄脏的道理?
“第三,也是你们最致命的错误,老子应允你们来服官役,管饭给钱,你们非但毫不动心,反而迫不及待地态度坚定地坚持卖孩子,试问天底下有这样的父母吗?
“第四……算了不说了,你们太蠢了,孺子不可教也,老子懒得说了——现在你们可以申诉,看本太爷是否冤枉了你们。”
申诉不申诉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就凭他们逃跑时丢下孩子这一点,就足够证明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哪怕是一头猪都想得明白的事儿,亏得县太爷还煞有介事、自吹自擂了半天。
两人贩子无话可说,各领三十大板,被打的皮开肉绽,爬出了县衙。
徐驰又吩咐书笔吏写了文告,张贴在显眼的地方,替两个幼童寻他们的亲生父母。
徐驰一进后衙,便觉一愣,有种气血上涌的感觉。后衙中除了单绫馨儿唐倩韩可可之外,又多了个女子。那女子穿着单绫的衣裳,竟然美艳异常,比起单绫来,亦不遑多让。唯一与单绫不同的是,一个较为成熟,一个较为青涩,都属于妖精级别的存在。
徐驰不觉惊呆了,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盈盈一福,道:“奴家拜见县尊大人。”
馨儿掩嘴笑道:“她就是小叫花子,三郎刚刚见过人家,竟这般快的忘记了?”
“小叫花子?你就是秦娘子?”徐驰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看来,自己的话说对了:看着她,老子吃不下饭。
不知道这些女子确实是美艳,还是徐驰的眼界太低,在大周遇见的众多女子,都美得各有千秋,都能让徐驰心颤不已。
单绫不动声色地看着徐驰的反应,心里暗暗讥笑徐驰的猪哥相,却又暗暗心喜。一直以来,馨儿不见怀孕的迹象,如今秦娘子来了,说不定正好玉成此事,自己好回去交差。
原来,秦娘子乃是嘉州府人氏,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一日上街,不料想被人掳掠到括州境内。那秦娘子年岁已长,心眼儿活泛,寻了个机会逃脱了。因为怕掳掠她的人追上来,便装扮成乞丐,使劲逃命。慌乱之下,却走错了道儿,逃到了缙云附近,被一对好心的老夫妇所收留。
那领她来县衙的老农,便是收留她的老农。
县衙如今是越来越热闹,这两日又加入了韩可可与秦娘子二人,还有两个小孩,哭的唱的闹的都有了。可是县衙已经捉襟见肘,眼看就不能正常运作了。
免除市金的是徐驰,不准贪污的是徐驰,搞国家赔偿的是徐驰,拿真金白银发救灾款的依然是徐驰。徐驰只管花钱,不管创收,金山银山也不够挖。
徐驰闯了祸,就得填窟窿,不能指望别的人。徐驰连夜修书一封,指使王胡子送到临海永清巷。徐驰之所以敢于大手大脚,只因为他是有钱人,他还有十万贯的存款不曾动用呢。
为钱而发愁的并非徐驰一人,监察御史宋璟也有同样的烦恼。一家之主柳絮儿至今关在县衙大牢,所有财物都被徐驰封存在县衙。宋璟回缙云奔丧,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自然只带了来回的盘缠。
宋誉从地里挖起来,另用棺木装殓了,停柩置放在宋府中,场面却是极为冷清。没有念经的,没有敲木鱼的,没有做道场的,没有哭灵的,甚至连个举引路幡子的都没有,凄凄惨惨戚戚。原因无他,缺经费呀。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鬼都不会理,此中道理,自古皆然。
宋璟开口找周萱借银子,周萱见机得快,赶忙哭丧着脸表态:“卑职一月的俸禄就那几贯钱,家里大的小的一大堆,若不是刺史周瑰大人接济,卑职都要砸锅卖铁了呢——不过宋大人请放心,卑职去县衙一趟,解封了宋府的财物,应是不难,那些个财物本就是宋大人您的。”
古人迷信,继承财产可以,但把财产借给死了人的人家,则是有去无回,乃是大忌。周萱虽心存巴结的心思,但没必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为赌注。再说了,他的靠山是从三品的刺史,而不是正八品下的监察御史。御史虽然人人都怕,但给人升官的权力却极为有限。
宋璟自然求之不得,他开口借钱的目的却不是借钱,而是逼着周萱去和徐驰打交道。宋璟吃了徐驰一顿臭骂,发誓再也不见他。吃了亏却找不回场子,和他对骂,如同泼妇骂街,则有份,以势压人,可人家根本不吃你那一套,“势”则不成其为“势”。
没过多久,周萱返回了宋府,无奈地道:“大人,不是卑职不尽心,只是陈县令太过刁难,说什么有关财务安全,须得您亲自解封。他还说,怕宋御史您事后耍赖,诬陷他贪墨了银两,到时说不清楚……”
周萱有的没的说了一大串挑拨离间的话语,什么话儿扎心就说什么话儿。宋御史气得直发抖,偏偏又找不到徐驰的错处痛处,无法对症下药。
宋璟无奈,只得二进县衙。虽然不打算把丧事办的排场体面,但宋誉是自己的嫡亲叔父,应一下景儿还是要的。叔父无子无女,自己身为子侄,更应该将他风风光光的下葬,免得人家说闲话,自己也有愧于心。
非常明显,宋御史多虑了,简直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徐驰满面春风地接见了宋御史,先是领到库房查验了财物,折算起来是一千贯左右,然后又领进内衙,将一众美女一一引见。再之后又是请坐又是请茶,客气得不亦乐乎。最后,徐驰还代表缙云县衙及全体缙云百姓,对宋誉的去世表达了最诚挚的哀悼与怀念,与宋御史一起回顾并深切缅怀了宋誉生前的优秀光荣事迹。
可怜的宋御史,被徐驰的深情厚谊给弄的不知所以,云遮雾罩。心里暗暗思付,这个县令为何前倨而后恭?倨起来犹如泼妇骂街,恭起来犹如饿狗乞怜,反差竟是何其之大。
好不容易等主人把他的热情非常完全地表达完之后,宋御史才怯怯地说明了他的来意。
徐驰笑道:“宋公的小妾有很大的嫌疑,所以宋公所遗留的财产,按大周律令,应该归宋大人所继承。卑职本来早就想交割给你,今天你来了,正好了却我一桩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