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六百引的产量,作为下半年的盐课无偿上缴,乍一看,感觉他们还挺厚道的。
不过,仔细一想却不对。
一方面,以前,在劳力不够的时候,他们本来就得完成这半年六百多引的盐课。
现在,只不过是绕过了官府,将盐课直接交给讨虏军,玩了个花枪而已,讨虏军还白白搭进了五百壮劳力。
至于后俩月的出产,即便以半两的价钱出售,也价值白银六百多两,至少需要支付六百石大米。
林啸默算了一下,这六百石大米,恰好可以让他们支撑到合约结束。
即便按全村一千五百人来计算,人均可以分到的大米,就将近五十斤左右。
这样的话,做饭的时候混些杂粮野菜,便勉强可以支撑三个月了。
“这老狐狸,算盘打得真好!”
林啸暗暗笑了起来,要不是眼下急需出盐,他还真想跟他理论理论。
然而,仔细再一想,林啸却皱起了眉头,再也没有取笑他的心情了。
因为,即便这般算计,村民们在余下的日子里,还是只够生存三个月的。
“要是没有了下文,之后的整个冬天,他们怎么捱过去呢?”
林啸紧皱眉头,脸如寒霜——可见平时,盐民们已经艰难到何等的程度了!
看来,这畸形到了极致的食盐流通渠道,是非改不可了!
一方面,市场上食盐的零售价高到了普通百姓都吃不起的地步;另一方面,真正累死累活产盐的盐民们,更是被压榨到连活下去都十分困难了。
唯一受益,大发其财的,就剩那帮贪得无厌的盐商,以及各级贪官污吏了……
“这帮吸血鬼!”
想到这里,林啸咬了咬牙,对这个翟大户,又增添了几分愤恨。
“首长……”
施修德见他脸色越发阴沉,吓得嗓子直颤,“还可以商量的……”
“不是这个意思,”
林啸摆了摆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这份合约很好,我看可以……”
“爷……”
恰在这时,司徒正兴冲冲赶来,向他汇报盘问的结果:“此人果然是探子,那个翟大户派来的……”
原来,昨天在施家桥村,翟大户猝然遭遇了林啸等人,满腹狐疑下,他犹豫了半天,却没敢上前招惹这群怪人。
可是,抓了人质回到自家庄子后,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不会是王师,这么快就来到兴化了吧?
当天晚上,便有家丁人向他报告,说是有人看到,范公堤上来了好多陌生人,还说都是海上来的,看样子……像是那边的人。
这下,翟大户坐不住了。
平时,他交往甚广,三教九流都有来往密切的人,王师反攻扬州,他已有所耳闻。
并且,他听说,看起来这次鞑子够呛,扬州兴许就要变天……
不过,对于这种消息,他倒并不如何慌张。
鞑子是大清,王师便是大明,不管大清还是大明,在他看来,谁来坐天下都一样。
官府老爷的牌子一换,手下的书吏衙役却几乎原封不动,至于乡下,那更是鞭长莫及,无论是剿匪还是征税,一应大小琐事,还不是要靠咱豪绅的力量……
“只是,扬州变天的消息还没来,这里的盐场,却为何已有可疑的身影?”
他想,“这些人,是何来路,究竟,是敌是友……”
一时间,他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