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只一间房亮着灯,四下一片安静,除了落雪外,几乎听不见多余的声音。
姜定蓉手托腮靠在窗边,石兰正在和她低语,她漫不经心瞧着外头。光秃秃的院中,台阶下长着一排的杂草,除此之外,还能听着外头远处的细碎声音。
不多时,有人在外轻敲门。
会主动来敲门的明显不会是那个男人,她随意应了一声。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高挑的清秀女子。
女子抱着个盆儿,在门口呆了呆,才局促着说是驿站的丫鬟,过来送炭火汤捂子的。
丫鬟跨过门槛走进去,满眼熟悉的摆设,是驿站最常见的陈列,唯一的不同,则是窗边云鬓花颜慵懒裹着毯子的少女。
果然没看错,世间居然真的有这般貌美的女子。
丫鬟仿佛晃了神,定定盯着姜定蓉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低头局促地把炭火盆子放下。
“老驿事让小的来叮嘱陶姑娘一句,我们这儿近日来了个不规矩的江湖客,行的是偷香窃玉之事,老驿事说,请姑娘入了夜门窗紧闭,小心提防。”
外头吹起了风。这会儿是有些冷了。
姜定蓉侧身转过去,石兰顺手关了窗。
那高挑的丫鬟紧张地扣着手,眼却是一眨不眨瞧着姜定蓉。
姜定蓉客气地颔首。
“有心。”
好像知道为何偌大的主城居然早早门户紧闭,少有女子出门了。
居然是这种事儿。
钓鱼儿之前,先顺手解决一下这事儿也好。
自己下午在街头露面的行为,那江湖客但凡是个耳聪目明的,就该知道,她在何处。
她如是想着,微红薄唇弯起一道温柔的弧度,眉眼透露着玩味,刹那间,有种花朵剧毒的美艳之感。
那丫鬟盯着她目不转睛,旁边的石兰看得皱眉,咳了一声,半响,那丫鬟才反应过来,局促地低下头。
“和姑娘同行的那些军爷,小的也去打打招呼?”
姜定蓉闻言,却是眸光流转,打量了那丫鬟几眼,看了个仔细,而后温柔地回应。
“天寒地冻,那就劳烦你去跑一趟了。”
“兰儿,送她出去。”
石兰陪着高挑的丫鬟跨过门槛,请她离去,然后仔细关好门回来。
皱眉:“主子,我觉着……”
“嘘。”
姜定蓉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满脸轻松地笑意。
烛光印着主仆二人的影子。
小院里,丫鬟抱着空盆抬眸,天色渐暗。
距离入夜,要不了多久了。
院子里的人影逐渐走远了,姜定蓉又让石兰把被褥更换了一层锦棉,屋子里烧了炭盆,还点了香。
线香绕起一股股浅青色烟雾,石兰甩甩手中火折子,将线香在屋子里到处撩拨撩拨,确定味道散开来,舒服而浅淡,然后回眸。
她家主子翻开一箱子衣裳,左右翻选试图挑个合心意的。
石兰一看床铺上的,都是窄窄的抹胸,大约知道主子是想要找什么。
“来时杜衡装了一件儿绯色抹胸,江南绣娘做的,挺别致,属下帮主子找出来?”
姜定蓉让开,石兰比她熟悉箱笼,翻出了一条绯色,递给她。
那件小巧的抹胸,窄窄的,布料似透非透,上面绣着青鸟图。
冬日里穿多少有些违和了,但是无妨,好看就行。
姜定蓉选了合心意的小衣,又估算着时候,沐浴更衣,浑身沾着热气,将那绯色抹胸穿上,拢着月白色薄袄,一条浅栀子色裙,未了又在外头添了一条杏色斗篷。
想了想,姜定蓉索性又将薄袄的系带松了松。保证只要他来牵一牵,即刻就松散在他眼前。
一切准备就绪,外头雪也停了。天际染了一层浅墨,层层晕染开,是一片沉寂的暗色。寂静的东院外头长廊依稀能听见远处一些细碎的声音。
瞧着时候差不多,姜定蓉打发石兰去西院,去请宁楚珩过来。她还专门叮嘱了句,若是他推脱,就直说今夜不太平,见不到他,她就不敢睡。
最后添了一句:“你待会儿回来后记得替我们锁门,顺便将热水备好。今晚上住隔壁。”
石兰出门时提着灯笼犹豫半天,有些好奇:“主子就这么笃定,宁将军会留下?这一路上,他跟个冰坨子似的不理人,都不见得主动亲近主子半分。”
“而且,主子不是说,还需要加把火吗?”
姜定蓉听着石兰形容宁楚珩为‘冰坨子’,唇角上扬,眉眸里染上了一丝笑意,玩味地,又恶趣地。
“他不敢,我就推他一把。”
这个男人,有着极强的自制力,但是奈何,她有着极高的破坏力,看着他逐渐失控,真是此行最愉悦之事了。
“今晚,就是我给他加的火。”
石兰了然,不由同情起今晚的宁将军了。自家主子是个逮住猎物绝不松口的主儿,明儿天亮前,宁将军怕是走不出这个房间了。
刚转身,石兰想到什么,补了一句:“主子,那个江湖客……”
“我自有安排。”姜定蓉扬了扬眉。
石兰放心了,提着灯去西院请人。
屋子里燃着炭盆,留了一扇窗通风。雪停片刻,又刮起了风,夜风冷飕飕,反而比下雪时还冷,一股子风卷着外头的雪意,吹进来,放几个炭盆都抵挡不了的渗骨。
姜定蓉懒洋洋靠在小榻上,手上把玩着一只铜杯,风雪以外,有轻缓的脚步声停在她房门口。
轻敲了几下。
她盯着那扇门,半响,眉头微挑,将斗篷裹紧了,不再露出香色,才慢条斯理应了声。
“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却是不久前给她屋子里送来炭盆的高挑丫鬟。
入了夜后,她手中抱着两个汤捂子,在门口躬身行礼,而后反手锁了门,堆着一脸的笑容看向姜定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