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初,混杂着泥土的气息,让人心情更加不适。
果然,大雨天就没有什么好事。
事到如今,也懒得继续了,两个人都扯破了脸,何必继续。
她又不是非他不可。
“多日来是我冒昧了,从此刻起……”
一刀两断?还是桥归桥路归路?
姜定蓉还在斟酌用词,身后的男人忽然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腕。
姜定蓉一怔。
男人声音低哑而苦涩。
“我认输。”
洞穴里沉默许久,男人的声音充满认命的冷静。
“你说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还算不算数?”
姜定蓉恍惚了下。
在悬崖边,她是这么说了。宁楚珩没有任何犹豫就跟着她跳了下来。
那一刻,她能记很久。
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很暖和。
力气不大,她可以轻易睁开。
不是谈崩了吗?宁楚珩也是一个上位者,他真的能做到这一步?
就在刚刚姜定蓉还以为,她要和宁楚珩老死不相往来了。
岂料,宁楚珩居然放下了他的骄傲,主动低头。
同样身为上位者,一军之帅,姜定蓉清楚的知道,若是她遇上这种事,她绝对低不下头。
退让,只会一退再退。这个道理宁楚珩也懂,他明知道,却还是退让了。
姜定蓉心情有些复杂。她抬眸看着洞穴外的天空。阴暗,闪电在空中划过一道白昼,落雨被染上粉紫色。
“我堂堂……说话自然算数。”她小声说。
实在是因为雨太大她不能走,还要在一个洞穴待着避雨,这就老死不相往来,太尴尬了。
绝不是她在找借口。
嗯。
毕竟……宁楚珩这一次的低头,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洞穴里逐渐安静了下来,外面暴雨声拍打着草地,愈发显得洞穴内的沉寂。
姜定蓉抱着膝盖坐在藤蔓间,垂着眸不知道还能和他说些什么。
也或许,不用说什么。
雨下了很久,姜定蓉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睡梦中依稀觉着她似乎睡在了宁楚珩的怀中,又闭上眼,继续睡。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雨已经停了。
男人抱着她,在泥泞的小路走着,不远处,是石兰和他的亲兵一路找了过来。
睁开眼看了片刻,姜定蓉又闭上了眼。
有些烦。
有些事一剪子没有剪断的话,以后会更麻烦的。
但是……
麻烦就麻烦吧。
她也不是怕麻烦的人。
柳家的仆从死了一个。宁楚珩直接说是自己动的手。
柳悦发热刚退,听了这个消息,哭着去给宁楚珩道歉,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等姜定蓉再次坐在马车准备出发时,柳悦一行停留在原地,宁楚珩留了一个亲兵代为传递消息。
雨过天晴,姜定蓉却不知为何有种懒懒地感觉。
就像是一切都与她无关,没有紧迫感。
甚至于对宁楚珩她也觉着不急于一时,两个人现在的关系,虽然说是他主动低头,表面看着还能继续,可现在她基本不主动和宁楚珩说话,宁楚珩也同样,除了偶尔会回眸看了一眼马车,并未主动和她有过任何交流。
两个人的关系,甚至还不如刚从群陵县离开的时候。
好在,已经要抵达王都了。
“主子,我们是直接跟着宁将军去大将军府吗?”
眼瞧着抵达王都城门,石兰也有些兴奋,兴致勃勃问道:“那我们还要准备些什么?”
“不住进去,住到人家里眼皮子底下去,还不知道有多麻烦。”
姜定蓉手托着腮,懒懒等着前面的人马车队过城门。
王都的城门检查更严苛些,来往的行人排了长队,周围还有不少挑担商贩兜售着东西。
城门外,还有着许多簇穿着整齐的家仆,都是各自迎接各家的主人。
还有一些宁家的家仆,早早在城门外等候迎接宁楚珩。
姜定蓉掀起帘子看得有趣。
这些人一看就是将军府的下人,模样就是操练过的,身体绷直,有模有样。
宁楚珩翻身下马,那为首的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喜气洋洋地给宁楚珩行了礼。
想了想,姜定蓉补充了句。
“找个小宅院,先租赁个一个月,也许就成了。”
说是这么说,她犹豫了下。
一路走来,宁楚珩似乎很想让她和他家人见面,也有想和她成婚的念头。
她可是有原则的人。给不起的,还是不能答应,被某些事冲昏头的时候例外。
但是……在暴雨天的洞穴里,宁楚珩服软了。
那种本该是一刀两断的情况下,他低了头,认了输。
那她要不要也稍微服软这么一次,就暂且先陪他回家一次?
就陪他回去看看家人,别的她不答应就是,这样应该也可以。
正想着,马车往前走了一截。
前头过城门的人已经过去,眼瞧着就是宁楚珩一行车马了。
她离得近了,外头人说话也听得清清楚楚。
为首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围着宁楚珩絮叨:“公子,您这一趟可算回来了,府里老夫人,两位夫人,还有夏姑娘,都等您等急了。”
“尤其是夏姑娘,身为您的未婚妻,您出门在外,那夏姑娘是一天都没有踏实过,听她院子里的丫鬟说,这几天,夏姑娘天天以泪洗面,就是等着公子回家,等着急了。”
姜定蓉手托着腮,缓慢眨了眨眼。
马车外,男人简洁有力地回复了句:“我知道。”
哦。
他知道。
姜定蓉忽然觉着自己刚刚想到的什么服软,有点可笑了。
原来,他家中已有未婚妻啊。
啧。
宁楚珩有些焦急,和管家说话时,总是心不在焉。
“公子在看什么?”管家也看出来了,笑呵呵说,“老奴耽误公子了?”
“家中事情我知晓,这些天,我与家中的书信不断。”
“只是有一点。”
“陈伯,关于夏姑娘的事情,劳烦你给我身后马车里的姑娘解释清楚。我解释,她未必会听。”
宁楚珩领着陈伯往后走了几步。
从那天起,他和她之间生疏的有些过分。
停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马车帘子垂下,全然不似平日里姜定蓉爱看热闹时掀起的模样。
这是还在和他闹别扭。
宁楚珩也不知道该如何主动去打断这场持续的冷战。
他不敢主动和她说话,总是怕了她当时未尽之言。她想要和他分开。他绝不会给她说这种话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他家中的一些复杂事情若是由他来说,只怕她听不进去。还是让管家来说的好。
宁楚珩给陈伯交代清楚。
“马车中的,是我要娶的人。懂了吗?”
陈伯瞪圆了眼,连忙点头。
“这,这……是是是,老奴明白了。”
陈伯按下心中讶异,上前两步在马车前躬身,十分和气地问候:“姑娘安好,老奴是宁将军府的管家,姑娘喊老奴老陈就是。”
等了片刻,没有人回答。
这里面的姑娘,未免有些没礼貌了些。
陈伯却不敢多想什么,毕竟是未来的主母,他只好回头问自家主子。
自己公子不远不近站着,朝他比了比手势。
自己却是不过来。
陈伯只好继续说道:“姑娘,老奴接姑娘入府,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又是片刻的沉寂。
别说陈伯,远处观望的宁楚珩也觉着不太对。
姜定蓉任性归任性,从来不失大家风范,不理人这种失礼之事,从来不会做。
不知怎么地,宁楚珩心中忽地一跳,而后心跳急促到有些失控。
他大步走过来。
他亲手给姜定蓉选的马车,帘子也是他挑过的,清雅素淡。
他用力掀起垂帘。
一阵风吹来,垂帘晃动。
马车里空无一人,只留一缕淡淡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