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宅在青桐坊眼中就是个出过事闹鬼的旧宅,而他在常家这么多天无人知晓,那只有一个答案。
他全然像个鬼一样生活着。
没有烛火,没有取暖,没有食物,同样,也没有任何活着的痕迹。
姜定蓉请的这个厨娘手艺不错,特别会做肉菜,只要给她材料,她就能变出一桌子美味佳肴。还都是王都口味,让吃惯了北楚风味的姜定蓉,这些天吃得格外有惊喜。
每次吃到不错的,她都晚上装一份,给邻居家的‘鬼’送去。
一直以来没有回应,不过还好,她现在时间充足,耗得起。
邻居家的这个‘鬼’,慢慢来总能有所进展。毕竟他可是当日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天气逐渐转暖,石兰给了厨娘钱,让厨娘去买些肉菜来。
二进的小宅院有两个小庭光照都很充足,姜定蓉已经褪去厚厚的衣裙,换上较为简练的衣裳,趁着中午阳光好的时候,在小庭里练练刀法。
她在北楚每日晨练不断,也就是在抵达往王都之前的路上,有些懈怠。
前几日又病中,这两天稍微舒服点,就得捡起来练回来。
姜定蓉一套刀法打了十多次,直到汗流浃背,才停下。石兰在廊下端着水盆帕子,等她一收刀,立刻迎了上来,擦洗一番。
“主子,消息递来了,那个游商之前和王都的米粮商有些来往,前不久,城北的那家米粮铺关了几天门。”
姜定蓉洗了脸,额前的发都湿漉漉的,她随手拨到一侧,问道:“米粮铺子……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权贵子弟,和这家铺子合伙做过施粥之类的事情。”
石兰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思路,点了点头:“是,主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说罢,她盯着姜定蓉湿漉漉的头发丝有些紧张:“主子赶紧擦了,别又受凉了。”
石兰紧张地叮嘱她。
姜定蓉这一病,让侍女都吓了一跳。跟了她这么多年的侍女,都没有怎么见过她生病,一场风雨让她染病,着实让石兰有些草木皆兵。
姜定蓉擦了擦发丝,顺口问了句:“下午吃什么?”
这些天吃得她很满足,意外地惦记上每天的吃食了。
正说着,外头厨娘回来了。领着一个小厮,拎了不少的菜。石兰顺手招了招让他们过来。
厨娘对这个性格温和随意的主家印象很好,又把姜定蓉当做一个寻常小姑娘,态度和善又亲切。
“姑娘前些天病着,我寻思着是要补一补。就去专门挑了只小鸭,嫩嫩的,给姑娘炖汤喝。”
说罢顺手提起手中买回来的小鸭。
姜定蓉的目光落在那只小鸭上。小小的一只的确稚嫩。嘎嘎叫着,脚蹼扑腾。
小鸭子?她抿着唇,眼神暗了暗。
“这么点大的小鸭还不够我一口汤的,吃它作何。”
姜定蓉懒懒说罢,转身就走。
厨娘没见过主家这般不耐的时候,有些诧异。
石兰倒是心知肚明,赶紧摇了摇手:“春娘子把小鸭先养着别吃,其他的,只照常做就是。”
晚膳上桌,的确没有小鸭汤。倒是多添了一份鲫鱼汤。
春娘子这几天也习惯了,每到晚膳的时候,食材一分为二,留下一份过半个时辰做上,等天擦黑刚好。
天刚黑,小厨房的第二份晚膳做好了,姜定蓉打发石兰去厨房取来,同时自己就着小庭里的石桌椅,写小纸条。
入了夜,夜风凉如许,姜定蓉就着烛台写好小字条,吹了吹墨。身后跟着的,是新买来的小丫鬟。小丫鬟见她衣着单薄,悄悄去了室内,拿了一件斗篷来,给姜定蓉披上。
姜定蓉收起小纸条,感觉到身上一阵暖和,嘴角一勾,刚要夸这个小丫头伶俐懂事,手往斗篷上一摸,笑意消失了。
她就不懂,怎么这件斗篷还留着?石兰没有处理掉吗?
想扔掉,想了想,犯事儿的是斗篷的原主人,管它一件取暖的斗篷什么事。
更何况,她穿这么多回了,这斗篷要是能认主,那也该是她为主。
罢了。
石兰用食盒装了满满的丰盛菜肴,拿回到小庭围墙边,一眼就看见姜定蓉身上的玄色斗篷,飞速看了眼姜定蓉,见她神色如常,收回视线只当没看见。
“主子,装好了。”
姜定蓉嗯了声,照例把食盒吊了过去,但是这次她没有离开,而是在围墙下等候。
他照例在小庭仰望着月空,等待着每夜的投喂。
他手摸了摸肚子,昨夜吃过到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还好,再过一会儿,就有吃的了。
风吹过,飘来一股饭菜香气,不多时,从围墙落下食盒。
他打开,今夜十分丰盛,烧鸡炖猪蹄还有鱼汤。
他先伸手将鱼汤倒掉,之后拿了纸条。
依旧是熟悉的字体。
‘吃我这么多,就算是鬼也得让我知晓你的名字。’
名字……
他沉默片刻,鼻间是饭菜的香气。
饿得太久,只有这几天天天能吃饱一顿。
要是不告诉他会不会又没得吃?
姜定蓉等了许久,等得夜风吹得她浑身发凉,打了个哈欠,准备起身回屋时,吊着食盒的竹竿动了动。
石兰连忙拉回来。
食盒里已经空了,与之前不同的是,里面有一张折叠小纸条。外面是她写的内容。
姜定蓉展开一看。
只有三个字。一笔一划,一看就是极其认真而生疏的、用血写的字。
‘叶小戌’
叶小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