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迦在人群中奔袭来往,转眼间已不知有多少人死去,他越杀越感恐惧,越杀心中越是恶心。不知何时开始,那满脸竟全是鲜血,四周空间全是残肢断体。他的恐惧并非源于死亡的威胁,毕竟这些人没能力取他的命。但每每见到有人死在他手下,他心中禁不住都会一颤,不知是为了生命的可贵,还是地藏与生俱来的慈悲。那声声呼嚎、那惨烈表情,尽在他视线中飞舞,尽在他双耳里震荡。
蓝沁三人本欲上前相助,但见他发疯一般在人群中狂杀滥劈,似已渐入丧心病狂之境,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戈帛喃喃道:“既便是当年天幽宫宫主,也未曾如此杀戮过,这……这却如是好?”达摩克利斯笑道:“他妈的,无所谓,宫主本来就该率性而为,想怎么样便怎么样,他毕竟是超级仙人,做事哪能如凡人一般畏手畏脚的?”
那话音刚落,却听身后有人叹道:“天幽宫主便能如此率性灭生?既便是为了一个女子生死,如此杀戮也是罪大恶极之事。”
三人闻言大惊,有人在身后,大家尽毫不知觉。当下齐齐散开,却见一个中年白袍秀士正在身后静静相对。戈帛见此人大袖飘飘,真元力不仅柔和纯正,且绵绵若存处,如临深渊。虽然语出斥责,但脸色和蔼可亲,他心生敬意,当下问道:“你是谁?”
这中年人淡淡地说道:“我道号青华,大家习惯叫我青华上人。”众人闻言尽皆怔住,一时相对无语。好半天,才见达摩克利斯问道:“灵宵殿那边的青华上人?”青华闻言奇道:“是啊,难道有人和我同名吗?”戈帛摇头苦笑道:“当年我一直想找你较量一下的,可现在没机会了。”
青华闻言更奇,笑道:“现在为什么没机会了?我不是在你面前吗?”戈帛摇头道:“当年我修行甚深,连玉帝老儿也未必放在眼里,可受创之后,落得今天这个样子,哪敢和你较量,那不是没事找死吗?”青华见他语出狂妄,却又极为自信,当下问道:“我看你们几位像是同那天幽宫宫主一伙的,难道几位竟是五相之一?”
戈帛点点头,悻悻地笑道:“惭愧,现在这点本事,居然也是五相之一,天幽宫也真该关门了吧。我叫戈帛,当年天幽宫东相。”达摩克利斯呵呵笑道:“我叫达摩克利斯,当年天幽宫北相。”
青华闻言,立时脸现惊讶之色,上前说道:“原来是东北二相在此,倒是失敬了。”转而沉吟片刻道:“不错,以你们二人的修为,倘若没在地藏应劫时受创,我没把握胜过你们。”达摩克利斯笑道:“青华上人好大气度,实话实说,给足了老达的面子。”
青华笑了笑,转而对蓝沁问道:“这位来自魔界的姑娘……”蓝沁做了个鬼脸,笑道:“我叫蓝沁。”青华一怔,立时莞尔道:“原来是至尊神魔的女儿,失敬失敬。”蓝沁乐道:“我的修为可差得远,哪能和我爹相提并论?”青华笑道:“可你是他女儿,单是借你爹在诸界中的名气,便可以笑傲江湖了。”
蓝沁笑道:“你这么看得起我爹,我谢你啦。咦,青华上人,你来这里干嘛?”青华闻言,立时以手击额,连声叹道:“哎哟,我可忘了正事了。”转而他手指着远处的刘迦,一脸遗憾道:“这小子今生为了一个女子,如此滥杀,不可能有机会成佛了,我来是想将他送入冥界轮回的。”
三人闻言,心中一震,那青华言中所指,换个说法便是:我来此处是为了杀这小子的。只不过他说得甚是含蓄,大有职业修行者的风范,一时让人无法群起而攻之。
戈帛见他如此说,当下苦笑道:“倘若青华上人将我家宫主送入轮回,他今生不是更没机会成佛了吗?”他心知那青华上人在天宵殿的地位极高,倘若此人出手,只怕片时即可将刘迦送入轮回了。
达摩克利斯也在一旁叹道:“人总是会犯错的,可不能一犯错就绝了别人改过的机会啊。”蓝沁跟着急道:“青华上人,你可不能这么随意做决定,我爹可是要他做女婿的!”话一出口,虽然觉得脸红,但毕竟仍想用至尊神魔的威名将青华上人镇住。
青华上人摇摇头,说道:“倘若他真做了你爹的女婿,那可更是糟糕透顶了。你们魔界的人本来就过于率性,他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地做恶了?”说着他见戈、达二人脸上略有异样,又接着说道:“二位别来阻止我,否则青华送你们一起入冥界吧。”
蓝沁正要再说什么,却听见戈帛传音道:“别急着动手,此老修为甚高,咱们这里没人是他对手。呆会儿趁他与宫主动手时,咱们偷袭。”蓝沁当下忍言不发。
青华看着远处的刘迦,摇头叹了口气,移身至战阵一侧,盘腿静坐,双手印诀瞬间千变万化起来。戈帛在远处看得片时,对二人说道:“青华以三才六宫阵闻名诸界,他这是在布阵了。”当下传音给刘迦道:“宫主当心,有高人在阵外侍候着呢。”
刘迦正在人群里冲突,只盼着尽快结束眼前之事,猛然听得戈帛传音,心中一震,更加焦急起来,暗暗寻思道:“不知来了何人,倘若这人能举手将我给灭了,未尝不是件好事,省得在我此作恶。”虽然他心中为了宣宣可以不计任何代价,可毕竟这般滥杀却非其所愿。此刻不得已而残杀生灵,心中早已悔恨无比,隐隐觉得倘若没有宣宣之事,哪来这些人的暴死?倘若自己没有许下当初的心愿,又何来今日的酷杀?但又觉得这种事不能埋怨宣宣,一切都是自己闯下的祸,但为什么自己会闯下此祸,他却难明其理。
稍后他又在心中暗道:“现在杀了这么些人,就算换回宣宣一条命,我心中又能安稳了?难道为了宣宣就可以如此残暴?”念及此,心中竟有些觉得宣宣成了今日之事的根源所在了。
说到此处,偶也跟着连声叹息。忽然听到有人在问道:“哎,chgor,别人在那儿暇思,你在一旁干急个啥?难道你触景伤情了?就你小子,也有资格谈‘伤情’二字?再这么自以为是,大家伙取掉收藏,让你小子零点击吧。”偶……偶冤枉啊,偶是想起凡尘情侣之中,那女子常常为了情郎所许下的誓言,要求他做这般、要求他做那般。那男子既然深爱于她,当然会不顾一切地为她实现承诺。但倘若那女子以此自傲,甚至要求情郎去做一些与其心愿不符而只是为了证明其爱情坚贞的事情,他虽然勉强做了,但心中毕竟不满。早晚会因为情绪的积累而认为此女过于娇情,过于刁蛮,过于自专,那本来纯粹的感情也被这情绪消磨得大打折扣了呢。想来再深沉的感情、再伟大的誓言,也是经不起无尽挥霍的呢。
刘迦正在胡思乱想,瞥眼见到阵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暗道:“来的人好像当年见过的青华上人?”当下化光而出,径直来到青华眼前。那身后众人却也并不追赶,似乎是操纵者见有高人到此,想利用此人干脆将刘迦做掉得了,因此竟将那修真人群呆呆地立在原处,暂时没有异动。
刘迦念力轻闪,去掉身上血污,直接向青华问道:“青华上人是吧?”青华脸上微现惊诧,但转眼即暗暗点头道:“定是戈帛等人传音告诉了他我的来历,否则他怎么认识我?”当下点点头,直承其事道:“不错,我正是青华。”
刘迦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几百万年过去了,你不认识我了?”青华奇道:“你的前生呢,我倒是见过,今生却无缘相见,这该是第一次见你呢。”刘迦本欲提起忤作秀之事,但心中暗道:“他既不愿提前事,我又何必那么不知趣?”当下点点头,笑道:“你是来杀我的吧?”
刘迦以为青华不愿提及前事,可事实却并非如此。佛道两家的修行者,天天都在谈虚、人人都在修无,口中说的是放下、心中念的是舍去,这千万年下来,连身体都看作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哪会记得如许往事?倘若连一段往事都放不下,又如何成为人人敬仰的高人?所以说,修行之人,越到那甚深境界,个个都是超级健忘之人。倘若有神仙找你借钱,而你又不小心借给了他,千万莫要奢求他能记住这事,他忘得可比你快多了。既然放下了,也就忘了,这本是很自然的事。刘迦境界不够,是以不仅放不下从前所许下的心愿,也未曾忘却太多往事,竟以为青华故意装懵,岂不荒缪?
青华上人点点头,叹道:“我确实是来送你入冥界的,但我不想动手,要不然……你自己了断如何?”刘迦此时正在郁闷,再加上刚才杀人太多,情绪紊乱之极,当下一脸潇涩地苦笑道:“哦,我杀人有报应,你也怕杀了我有报应是吧?我偏不自己了断,让你杀吧,杀了我你也一样有报应的。”转而又讪笑道:“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修为到底在哪一级上,正好,咱们打一架吧。你打赢了,完成你的使命,当然,我会记住笔帐的,咱们以后慢算算;如果我打赢了,就再多加一笔罪在我身上吧,反正我杀了那么些人,多杀一个无所谓。”
青华上人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当下摇摇头,长叹道:“没想到你小子今生如此惫懒顽劣,那佛性不知扔到何处去了?”刘迦此时大有破罐子破摔的快感,当下笑道:“呵呵,随你怎么说都行,就算你说我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恶贯满盈之徒,我现在都无所谓了,反正要做坏人就坏到底吧。”
转而忽见青华四周升起一股柔和真力,淡然泊静之处,却又暗藏杀机,不禁点头笑道:“要动手了是吧?来来来,杀了我,成全你扬善惩恶的美名。”话毕,他也盘腿下来,与青华对坐而视,同时传音给蓝沁三人道:“我不知道这次我能不能活下来,倘若我被青华打死,也算是恶有恶报,你们不必替我报仇。但我所忧心的却是宣宣,各位如果当我是朋友,麻烦大家照顾一下她。”
众人听他竟提前说出遗言,心中均知此战凶多吉少。蓝沁正待多说两句,却见戈帛说道:“让他专心对阵吧。他这一战是躲不了的,就算今天逃了,前途之上,到处都是荆棘坎坷,早晚一样会面对今天的局面。他今生能不能走出前世那么多次悟道夭折的阴影,或许就在此一战。”
达摩克利斯点点头,笑道:“倘若他不能在青华手下逃生,早晚也会在冥界毁了自己的。”蓝沁见二人一般心思,当下也无言相对。转头看去,却见刘迦身体四周已被混元力层层围绕,原本十二色的地支属性,在经过炼丹炉中的天干通变以后,阴阳二力已在其体内融合至万色交错,再加上其原力在其中游移伺机,此时尽情挥洒出来,竟浩瀚如星河、渊源如大海,动一发则天地色变、起一念则斗转星移。
三人呆视片刻,方知刘迦刚才在淡月外杀人之时,虽然场面恐怖血腥,但就其自身此时的能力而言,已是手下留情万分了。当下话不多说,三人尽皆向后飘出甚远,怕大战之下,能场漫延,现场无人能得以倖免。达摩克利斯更在心中暗道:“最好两人争斗的能场顺手也将淡月外的那群修真者全杀了,把笔帐也算在青华身上,大家同是凶手,仙界的人也不好再来找宫主的麻烦了。”
话说这边正要开打,那崔晓雨等人却是刚刚废掉德古拉。
李照夕见大丑和岐伯二人满嘴鲜血地对视而笑,忍不住上前冷冷地问道:“味道如何?”岐伯伸出舌头,添了添嘴唇,傻笑道:“还不错。”李照夕哼了一声,继续冷笑道:“我问的不是那血的味道,我问的是爱滋病的味道。”
二人闻言立时怔住,呆立良久,无言以对。这两人乍见德古拉被崔晓雨打断獠牙,想到德古拉乃僵尸界的教授,吸了他的血,那进境提升速度只怕难以想像,且德古拉欲作恶在先,有了惩戒此人的借口,兴奋之下,竟全忘了德古拉的血是有问题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上去,一吸不止,喝了个饱。此时被李照夕提醒,方才想起前事,两人心中的快感立刻化为惊恐。
李照夕见两人呆立无语,心中有气,当下拍着二人的头大骂道:“有你们俩这么笨蛋的人吗?又不是饿了千年的涝病鬼,见啥吃啥?这人的血是见谁都能吃的吗?”见两人被骂得垂头不语,他仍停不下来,又指着大丑的鼻子骂道:“大丑,不要怪我骂你。岐伯那傻子吸德古拉的血也就罢了,毕竟他想升级都快想疯了,再加上他也没多少文化,做点傻事也在情理之中。可你不同啊,你可是科学家出身啊,有你这么不理性的科学家的吗?科学家要是都像你这般不理性,这世界还能有和平的日子吗?你这么冲动、这么不讲原则,今后谁还敢再用你那传送光圈?”
大丑闻言,心中大急,立时抬头辩解道:“那……那传送光圈不是已经爆炸了吗?怎么又提起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