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夕被刘迦大力一掀,立刻已在光茫笼罩之中,他只觉光茫柔和安宁,却未有其他的感受。也即在此时,脚下平地莫名洞开,他惊惶大起,急叫道:“师兄,这地下不对劲!”但话音未落,已然沉了下去。
他这一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体内诸力全用不上,只是一阵乱翻跟斗,好不容易落地,他一跃而起,惶恐不安地看着四顾。却见阴暗幽深,似乎又像是进那幻有空间之前的场景,他暗道:“我这是在哪儿?师兄他……。”
转念想起,刘迦没害过他,该当不会让他自陷死地,因此振作精神,细探各个角落,却毫无收获,毕竟以他的修为在冥界之中,几乎啥都做不了,除了挨打或送死。
还好,他除了在写文章上容不得他人抢他风头以外,在个人修为上,绝不乱出风头,当下小心翼翼向前走,不断地暗念道:“观世音菩萨,现在是你老人家寻声救苦的时候了,你说过的话可要算数啊。”
但此念一动,他又忽然从“寻声救苦”这四个字联想开来,暗道:“不知道菩萨所说的苦,是以什么为标准的,不会真要到快死了的境界,才算苦吧?被人恶扁算不算?被环境恐吓了,算不算?”心中隐隐觉得菩萨当初发下誓愿,考虑得不够周全,起码也该定个标准,好让后人得以参照……一时间心乱如麻。
他看看远处似乎有人在恶声说话,忍不住向前紧走几步,没想到是玉灵子,他大喜过望,上前叫道:“玉灵兄,你怎么也在这里来了?”玉灵子一脸涨红,骂道:“这谁知道?老道正在给那几个小孩子讲故事,身后大力急推,一咕噜就过来了。我给后辈们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李照夕一向看不起玉灵子,但此时身边没有更强的伙伴,此时玉灵子的修为在他眼中,便显得弥足珍贵了,因此连声赞道:“玉灵兄随时不忘提携那些后学晚辈,这真是非常难得啊。”玉灵子点头叹道:“看着年轻一代不争气,心中难受啊,唉。”
说到此处,两人忍不住大谈人才断代的问题,狂叹传统文化被现代文明所湮没,更悲怜后生小子被邪门外道所迷惑,一时悲愤,一时激扬,似乎放眼三千世界,处处都是末法时代,界界都是妖魔众生,只有咱玉灵子和李照夕在维护乾坤正法,说着说着竟渐渐忘了两人身在何处。
前时那刘迦处于幻有空间,忽见玉灵子身边的年青人口中连念药师佛名号,而且念时心之专注,身后慈光大现,知道机不可纵,赶紧趁着那人消失的片刻,将李照夕和玉灵子推了过去。
各位,那幻有空间的人,我执所在是那身体毁灭后的幻有魂魄,也就是一个中阴状态,这个状态的形象和自我认同,比起偶们有肉身的哥们儿,他的执见是相对不稳定的,任何不稳定的状态,都意味着有更大的可能与选择。因为处于断掉旧的受身知见,正在向新的受身知见演进的过程中,诸般知见执着尚未落实到具体形象的确认中来。因此在这个过程内,如有机会选择,他就此中断继续轮转的机率也很高。但这也有一个前提,他要有选择的机会,这个机会包括自力和外力的相助。综合起来说,可以解释为,他曾所创造的业的数据中,有没有提供与之相关的内容,在某个时候,种种力道配合下,能触动这个开关的。就像一粒种子下了地,还得需要阳光、水、肥料等诸缘相聚,才能发芽、成长、结果一样。著名的《西藏生死书》,就曾用现代语言,从佛理的角度,对生命的中阴(也叫中有)状态做过极为详尽的描述,不妨拿来瞅瞅。
那青年人本来正在细想玉灵子的故事,口中念叨着那药师琉璃光如来的名号,忽见头顶光茫直下,络缨飞花,心中莫名升起欢悦,再见一个慈详高大的长者形象似乎就在光茫之中,他惊喜道:“外星人!”
按常理来说,他该拉着四周的同伴一起看才是,可不知为啥,此时他的心念异常专注,似乎完全忘了身边还有其他的人。
那长者笑而不语,嘴唇未动,但又像在说道:“愿不愿往东方琉璃世界一游?”青年人心中难耐狂喜之情,急道:“瞧瞧,我以前就说过嘛,外星人肯定是用心灵感应说话的,你说话没有用嘴巴,那就是用意念了!”
接着他又道:“我听说过不少关于外星人绑架事件,偶可不怕,倒真是想去看看外星世界,可我要是去了,你能送我回来吗?而且,送我回来后,能不能别消除我的记忆,否则我就白去了!”他心中暗道:“如果他们好相处,我一定要求他们帮我转变基因,回来以后我就是超人了!”
那长者呵呵笑道:“东方琉璃世界来去自由,你念我的名字,我应缘而来,如果你去了还想回来,谁也不会拦你啊。”那青年人赶紧道:“你们那儿有技术改变人类的基因吗?就是说,可以把人的能力成倍提高的那种技术?”长者呵呵笑道:“这有何难?你要怎么改都行。”那青年人得此承诺,暗暗喜道:“外星人能到这里,肯定比咱们先进多了,社会文明越先进,该当越讲信用吧?”
他想去的念头一起,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向上,心灵激扬地向那光茫深处飞去。
他这一动,幻有空间立刻出现一个临时缺口,早被刘迦发现,当即毫不犹豫地将李照夕和玉灵子推了过去,二人便顺着那缺口处掉了出来。因为他二人所执的知见在肉身上,这种执见极为稳固,因此就算外力提供了可选择人生道路的途径,他的知见也不会轻易选择,而是支配着他走向惯性中的下一个方向。因此李照夕和玉灵子对那光茫的反应,显得极为不敏锐,反而不如那失去肉身而正在中阴状态的青年人。
刘迦见那缺口处一闪即逝,暗道:“剩下的人,只有等另外的缺口了。”转头正见厅内的工作人员都在发呆,这才想起来,李照夕和玉灵子突然消失,这些人必是吃惊不已,他站起身来,对众人笑道:“他们在玩即兴消失的魔术呢,唱我这个歌的人都会这么魔术,不信你们试试?”
可这群工作人员刚才就见两个帅哥突然没了脑袋,对他的怀疑恐惧倍增,哪敢随便听他的话?都只是一脸恐慌的盯着他,刘迦叹道:“你们不明白,我的歌是有深刻内涵的,唱了自然明白,你们不唱哪能知道?”
谁知那群人听了他的话,均在暗道:“所有落魄的艺术青年,都认为自己太有内涵了,才曲高和寡,被流行文化打压排挤,这种鬼话咱听得多了。”
刘迦知道这些人的念头,摇头苦笑道:“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庙子里面的佛像总要金装,并且个个做得高大庄严了,因为你用最朴实、最简单地、最直接的语言去表达一个真理的时候,人们往往不易相信的。人们相信的是迎合他们六根需要的东西,这些东西包装得越光彩、越华丽、越玄奥,又或者包装得能迎合意识想像所需要的局部的理性和逻辑,这样六根综合起来,才会渐渐去疑。只有极少数人才会相信真理就在朴实无华的几个字里或是在无言的微笑中。难怪佛经上说,对众生传法时,总得‘先以欲勾,后以智拔’,那就是说你先得满足对方的种种取舍喜好,让他不拒绝你,才可能让他放开心灵,去尝试见证智慧的可能。”
哥们儿要知道,小白脸的话中,含藏着心识世界的巨大奥妙,就是那一念的所在。咱们有句话俗话,叫“一念之差”,说得是咱们生活中啊,许多事往往因为一念的不同,就完全决定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和人生结果。
有哥们儿立刻骂道:“啊呸!上面明明写的是人的积习成见导致了对不同事物的不同判断,你小子居然扯到一念之差上面去,这种瞬间转一百八十度的跑题你也敢做?楞是想把这本书给自宫了不成?”哎,大哥,别急啊,你先看偶说的是啥,再骂偶也不迟。
咱们举个身边的例子就知道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该都有过与情人相处的经验,你和情人之间发生了误会时,势必要解开这个误会,大家才容易相互理解而继续相互信任。可当对方给你的疑虑越来越多,让你认定她并不如你想像的或希望的那般爱你,或者并不如她对你说的那般爱你,甚至暗中勾引另一个小白脸,给你戴上一顶地球人都知道而唯独你不知道的绿帽子。
这个时候,不管你想像的东东是不是真实的,但你既然“认定”她在骗你,那疑情便大了。你为了告诉世人虽然你头上戴了顶绿帽子,可你并不甘心就此堕落而做绿林好汉,你就要暗中收集材料,以图拔乱反正,将奸夫淫妇就地正法,并且把绿帽子加倍地送回去。可奸夫淫妇看的电视剧颇多,从中学了不少反侦技巧,小白脸又阴脸狡猾,常常是羚羊挂角、雁去无痕,不给你任何机会,你白折腾了几月,终于一无所得,日夜沉沦,恍兮恍兮,不修边辐,像个流狼狗。
你唯一能做的只有让她亲口告诉你。谁知道她的心理素质超过中情局的特工,面对你精心策划的诱供手段,不仅面不改色心不跳,把你提出的种种疑惑解释得清清楚楚,外加温柔款款、附带海誓山盟,最后再给你一个“多疑”的定义……你此刻就相信了?真得?没那么容易的,因为你有“那么大”一顶假想的绿帽子悬在头上,就算你暂时相信了,要不了多久,看见她和某某小白脸说话的时候,你从前的诸多疑虑又会来了,又需要她亲口说一次了。
如此反反复复,你终于累了,实在玩不起这疑情带来的持久战了,如果选择分手,你会想“万一偶真得错怪了他,偶岂不是白白放弃了一个绝世美女而成全了天下的好色之徒?”,可选择继续下去呢,你又会想“难道偶真要做一辈子的绿林好汉?”
就在你彷徨无助、准备自宫向所有曾经爱戴你而又被你不屑的美女们谢罪的时候,你在网络上遇到了正在卖狗皮膏药的chgor,受其引诱而看了《梦醒修真录》,立时恍然大悟,仰天长叹道:“原来偶戴不戴绿帽并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她在偶心目中的分量,偶以她如何对待偶作为取舍判断的前提,不如以偶对她的爱有多深来做取舍判断。”咦,一念转过,疑情顿去,前嫌冰释,不再郁郁寡欢,不再愁肠难解,不再斤斤计较,不再多疑多虑,让一切顺其自然,让一切聚散随缘起缘落,你只需要信任你所爱的人,付出你能付出的,至于她骗不骗你,给不给你绿帽子,完全己不再重要了,因此你解脱了,你超越了,你开怀了,你轻松了,你升华了。不再以绿林好汉自居而重入主流文化,更多的美女也因你的气质改变而对你大抛媚眼。
一念之差,天地相隔。但究其根本,你能不能快乐,能不能让别人和你一起快乐,那源泉不在别人身上,完全在你自己一念的愿不愿意上,生活如是,修行也如是。说起来都是心在东奔西跑,为了某种习惯而自设圈套、自设原则、自设规则、自设防线、自造理论,以保护我执中原有的部分不受冲击。放下这些自我束缚,包括放下产生这些自我束缚的“我”,你就无敌啦。何为无敌?我都没啦,敌人在哪儿?是为无敌。
刘迦看了看四周疑惑的人,知其机缘未到,自己无力相助,便留下一句道:“若有苦难不堪忍受,可急念‘观世音菩萨’这五个字。”转身离开。
他来到大街上,仰望星空,正见天上万颗流星逝过,场面壮观浩瀚,不少没有入睡的人,都在为此盛况欢呼。刘迦忽见那地面处处裂口,条条街道化作零星碎块,摩天大楼轰然崩塌,但由于这些事发生在识的层面,而一般人的六根感受不到,人们依然在那里欢腾雀跃,要么就是安然沉睡,他暗暗忧道:“他们就要走到尽头了,不知欣悦禅等人如何了。”
刘迦正想改念换位,忽然一个踉跄,他险些摔倒。他以为他踩着了袈裟的衣角,但细看却并非如此,稍稍思量片刻,他倒吸一口气凉气,暗道:“我在这件事上投入太深,心量有所滞碍,只怕稍不留神,那未断的诸般积习的种子就会被熏染成相了!”
他一念放下,身心俱寂,小云笑道:“哎,你和普通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你很容易察觉到自己的心境变化,哪怕是细微的一点点异动,你都体会得到。”
刘迦摇头道:“修行这种事,外表看似浪漫洒脱,实则并非如此。除了少数积累得很深厚的人,他们在某一个特定的环境下,诸缘凑齐,能一念顿圆而直入佛之境界,那其他大部分人的修行,还是得按着与之根器相适应的次第规则来。修行过程的细节,其实是非常精微琐碎的,而且每个人都不会全然一样,因为人的积习不同,知见细节也不同,面对种种新的世界观时,残留知见所变现的世界形象,自然也不会一模一样。”
正说到此处,忽闻赵玄坛亢声高问道:“倘若人人都有差异,那先贤们留下的经典岂不是没用了?再好的经典也不可能细到针对每一个人的……。”
刘迦难得见他发问,立刻应声道:“不错,正因为人人在面对具体的修行细节时,都有境界差异、事相差异、感触差异,因此先贤们才放下这些具体的差异不讲,而直讲这些差异背后的根本实质,只要后人能理解其实质,就不会被千差万别的乱象所惑,以不变应万变了。”
赵玄坛仍有疑惑,刘迦连声道:“赵大哥,这空间崩溃只在转眼之间,我得全力助欣悦禅他们出去,呆会儿再聊。”
他一念既起,直接落在外太空,正见不计其数的陨星飞逝而来,他查到欣悦禅等人所在,又是一念勾牵,整个人直在神龙藏内出现。
临将臣没注意到是他,忽见有人硬闯进来,习惯性挥手就是一掌,在刘迦面前掀起一股厚重的巨浪影壁。刘迦视而不见,直接从这巨浪中穿透而过,就像穿过空气似的。
临将臣这才发现是他,骂道:“你怎么做人的?啥时才会学着给别人留点面子?”聆听乐道:“他不是人,也不是非人,所以没面子观念哩。”临将臣闻言,若有所悟,转头对聆听笑道:“哎,聆听怪,难怪你能在神兽界威名远扬,定是脸皮厚度第一。”聆听笑道:“我是非人,我是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