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很多女生一样,赵慕慈是有些“作”的。这种“作”法不仅表现在跟沈浩言的日常相处中,还表现在跟沈浩言好的这几年里,每到新学期开始,她总是要闹分手,一般会持续两周左右。
分手原因嘛,是赵慕慈觉得,虽然沈浩言待她极好,但是这种好终究不能弥补两人在智力上的差异;沈浩言简直笨死了,她值得更聪明、更有抱负的男生。
沈浩言从一开始开始紧张万分,甚至面色铁青,身上隐隐透出令人害怕的陌生气息,到后来反应平稳,虚假应付,等着赵慕慈熬不住主动联系他。
赵慕慈也真是恨自己不争气,明明那么想分手,但却仿佛是被捕获了一般,沦陷在沈浩言这颗巨大恒星的万有引力里,没有一点逃逸的可能。
赵慕慈大三的时候,沈浩言大四。沈浩言要毕业了。他开始不断的试探赵慕慈的心意,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回家,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柳树下,小湖边,图书馆内,教室走廊里,操场上,宿舍门前,校门外的小吃摊前,一遍又一遍,执着而无望的问着,试探着。
他多喜欢这个姑娘啊。他多想带她回到家乡,和他长厢厮守。生一对胖娃娃,终老一生。
赵慕慈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面对沈浩言的询问,她感到太过遥远:结婚?这好像是很久以后才该去考虑的事情。大学还有一年才结束,她还只是个学生啊。
大概她从未认真的面对过这个事实,那就是沈浩言马上要离开学校了,而且很有可能离她而去,生活在另一个城市里,她需要对此作出选择,要不要跟他结婚,要不要跟他回去。赵慕慈的时间表和沈浩言的时间表,是不一致的。
有一次沈浩言又问她:“什么时候去你家吧?见见叔叔阿姨。”
赵慕慈反问:“见他们干嘛呀。”一边说一边吃进一串麻辣烫。
沈浩言说:“求他们把你许配给我。”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炽热。
赵慕慈想了想:“他们说了也不算,那得我同意才行。”
沈浩言迫切的说:“那你同意呗!”
赵慕慈看着他:“你要不要留下来?你留下来我就同意。留在这个城市。”
这是两人之间最大的分歧,只是沈浩言对她太好了,令她没有办法去跟他真正的去生气,只好一边继续甜蜜的厮混着,一边放任这个分歧存在在那里,直到两人分离。
沈浩言不是没有做过这个努力。大三他就开始努力了,想留下来。他准备了几场公务员考试,都进了笔试,却止步于面试;他投出无数的简历,然而对于一个即将毕业的普通一本大学的学生而言,他能拿到的工作显然不足以支持他留下来。家里为他准备了职位,希望他回去发展。
赵慕慈却想离开这座西北小城。自小家里对她期望就高,她自己也有几分聪明和才气,因此攒下一股高傲心气。高考没能考到心仪的学校,她一直不能甘心。现在重新选择的机会又来了,她的不甘心和不认命又冒出来了。她想考研,考到上海去,到繁华的国际大都市去,拥抱现代化,拥抱世界前沿和潮流,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这是两人最大的区别。在前途和事业面前,沈浩言看起来平庸,求安稳,满足现状,依赖父辈,不肯踏出舒适圈;而赵慕慈则充满了进取和昂扬的斗志,她渴望外面的世界,迫切的想到一线城市去,想融入那激烈的角逐和竞争,并且取得胜利。
沈浩言知道她的想法,每次听她说到,总是沉默不语。
后来沈浩言跟她聊起那时的纠结,这样讲:“我想哪怕我留下来,你也总是要走的,我留不住你。果然你走了。”
赵慕慈本来怪他没有留下来,听他这么说,也只是暗暗对自己讲一声:“也难怪了。”
沈浩言要走了。东西太多装不下,赵慕慈把自己的箱子给了他。
沈浩言把自己常用的一个绿色的桌面收纳盒,还有一些工具书拿给赵慕慈。赵慕慈不想要,沈浩言罕见的生气了:“别的女朋友都保留男朋友的物品,为什么你就不要?”
赵慕慈看着他凝重的眉头,摊开手接了过去。沈浩言不知道的是,那个收纳盒在他离开后,陪了赵慕慈很长很长时间。
离校那天,是赵慕慈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沈浩言拖着两个大箱子,背着包,手里还拎着提着,来到赵慕慈楼下。赵慕慈帮他拿了一些东西,像平时去上自习一般,跟他走到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
赵慕慈崴了脚还没好,沈浩言不让她送,怕她脚疼。赵慕慈执意要送他,跟着上了车。
到了火车站,赵慕慈还想买站票进去陪他,沈浩言坚决阻止了:“就送到这里吧,回去吧。”
赵慕慈看着他,哀求般的对他讲:“再送送你吧……让我进去吧……”
沈浩言坚决不让了。嘱咐她好好学习,按时吃饭,回去路上当心。
赵慕慈点点头。沈浩言从赵慕慈手中接过东西,背着繁重的行囊,往前走去。
赵慕慈看着他渐渐走远,在检票口处排队。她一直盯着那个背影,一眼不敢眨,生怕弄丢了一样。
沈浩言回头看了一眼,对她挥挥手。她也抬起手,对他挥着,挥着。
沈浩言回转头,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