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深知自己这些年欠下了许多睡眠债,如今既然是休病假,索性一次睡个够。第十天早上六点钟,她忽然就醒了。神志清楚,精神充足。她起床出了门,顺路走到家附近的一处公园里,看着太阳红红的挂在天边,鸟儿在空气中兴奋又明亮的啼叫,以及鼻间略微寒冷又泛着新鲜的空气,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她也恍然意识到,这次突然心痛到晕过去,大约就是身体对她提出的严重抗议和警告,也是一种变相的强迫,强迫她停下来,休息一下。可是一想到她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肯停下来,去关注自己的健康,不由得觉得自己沉迷工作,透支健康,也是一种执迷不悟。
此后她的作息便正常了。每天六七点起,晚上十一点前入睡。做一做喜欢的事,与肖远调笑打闹,适当的运动运动。胸部那种隐隐的疼痛已经消失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从来没有生过病一般。
去医院又复查了一次,显示身体各项指标比起上一次好很多,心脏部位依然没有明显病灶。医生意外,问吃了什么,做了什么。
赵慕慈不好意思的笑笑:“就……昏天黑地睡了十来天。”
医生点点她:“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听劝。光是休息好,睡眠充足,就能避免很多病。千万不要熬夜啊。”
赵慕慈点点头,想起他上次说的“精神性因素”——如果是这样,她在抗拒些什么,非要以这样的痛和这样的昏迷来抗议?
她想起那段时间自己的盘算。是的,她打算再次讨好julia。清空自己,从零做起,将自己压缩退化成一个需要教导和管理的未成年律师,接受julia的领导和执教,继续依赖她,继续仰望她的幻象,继续被她使用和驯化。
是因为这样吗?她那权衡利弊的头脑想要这样做,以期得到一份“被老板喜爱和欣赏”的安全感。为此她要付出自断双翼、自我退化、永远依赖julia、永远不去独立飞翔和成长的代价。
可是她真正的想法却不是这样。她渴望更进一步,成为合伙人,面向市场,面向客户,独立负责,迎风翱翔。
她的头脑否定了她这样的想法,为的是帮她避开julia晦暗不明又意有所指的针对和恶意,可是这样的代价,却是她内心真正的方向无法接受的。所以身体便对她产生了抗议。
所以她还是想要做合伙人的。她不想再重复一遍已经走过的路,更不想自我摧残,自行退化,去满足julia对她的规划和定位。她要的是再进一步,独自飞翔。
原来如此。赵慕慈觉得她不用去看医生了。她明白了自己心中所盼,也明白了身体对她的提醒和抗议。她决心顺从内心,不再屠戮和戕害自己。削足适屐,那是灰姑娘的两个姐姐才会干的蠢事。
可是鞋子太小了,真的要忍痛去穿吗?赵慕慈想起休假前那段艰难的日子,不禁皱起眉头。穿小鞋,可是自古都令人不堪忍受的待遇,她又何必自讨苦吃。
或许julia愿意给她一双她能穿,又愿意穿的鞋子?虽然心中并无把握,也不好确定,但她却想试一试,争取一下。毕竟共事这么多年,她虽然诡谲多变,却也不是太坏的人。
又或者……她自己为自己找一双合适的鞋?
她陷入了熟悉的迷茫之中。上哪里去找?什么样的鞋适合自己?这都似乎她暂时还没想明白的事情。
从医院回到家里,赵慕慈一路上想了这么多。她明白了一些,又产生了新的不明白。但又一点可以确定:她总会搞懂自己,她也能搞懂自己,暂时不用去看精神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