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行立刻神气起来,对着顾立泽用拇指指着自己,一副自得的模样。
何媛也不由的垂下眼睛笑,自己婆婆讲话实在讨喜,难怪家里这么和气。于是暗下决心要跟婆婆多学学。
顾妈又说道:“这朱老师,你想见了就见见,实在不合适,那也就算了。讲点礼貌,别对不起人家就是了。”
顾立泽知道母亲这是一半为自己着想,一半给大哥大嫂面子,于是应道:“哎。”
家中的狐狸犬此时悄悄走了过来,起身爬住顾立泽膝头,微微张嘴摇起尾巴。顾立泽伸手摸摸它的头,一时神思恍惚,想到了赵慕慈身上。
她的头发摸起来也是这般的触感,只不过相比之下,要薄的多。
想来,好像是有许久未联系了。她还好吗?
家里的欢笑谈论持续着,话题已经换了。顾立泽摸着这只狐狸犬,心思早已不在此地。
她的座位上已经坐了新人。日落星移,人事变迁,她就像雾气一般,就着落日的余晖消散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他不忍打扰,不想破坏,只是如她所愿的,待在同事的角色里,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和氛围。
他想起那张照片,那张他从她座位挡板上悄悄拿走的照片。镜头中赵慕慈穿着烟灰色细纹格休闲西装,驼色九分裤,脚上一双方跟敞口鞋,露出雪白脚踝。头发上沾着水汽,在伞下迷迷蒙蒙的看过来,嘴角一点笑意,神情是随意的。身后是模糊的雨夜街景,旁边橱窗中透出暖色的光,渲染了她半边的脸。
那张照片他看过无数遍,此刻闭上眼睛,便能想起里面所有的细节。暧昧,放松,动人。
大哥又在问他话了。顾立泽听到他在问科技法律方面的事情,便开口回答他。
夜已深了。大哥一家起身告辞,临别时要顾立泽抽空到学校去找他。
将大哥送到一楼,看着他们驾车离去。返身上楼,看到妈妈正在穿围裙,准备洗碗,便将她身上厨衣扒下来,将她推出厨房,自己去洗碗。妈妈自然不肯出去,在一边帮忙擦着碗,一边跟他说话,问问工作,问问身体,问问心情。
第二日清晨五点半便被老爸从床上叫起来:“欠我一次钓鱼,现在就兑现。”
顾立泽闭着眼睛穿好衣服。趁着麻麻未亮的天色,跟父亲走到家附近的一个小湖边。
没想到有人比他们还早。顾爸出声招呼,顾立泽才认出时附近的邻居陈伯。
招呼过,两人坐下来开始钓鱼。
这样昏暗的天空,这样的小湖。不远处上方有一条公路横跨而过。
上海也有这样一个地方。有那么一个夜晚,他开车追上了赵慕慈,听她诉说,将她拥在怀里,由她痛哭,释放心中委屈。他也偷偷录了她的音,后来给她知道了,伤了她的心,惹得她又哭了一场。
然后……然后他情不自禁吻了她一下,从此爱上了夕阳。
再然后……她说自己有女朋友,然后拒绝了他。
顾爸忽然出声了:“钓鱼要平心静气。你这么激动,杆子抖个不停,哪个鱼瞎了眼会上你的钩?”
顾立泽回过神来,听爸爸说的甚是好笑,不由的莞尔:“没有激动。”
“心里有事?”
顾立泽顿了一下,开口答:“没有。”
顾爸:“你小时候顽皮,是个猴子的性格。后面做了律师,倒是比你哥还老实许多。但你的本性是改不了的。皮猴子一个。”
顾立泽笑。
顾爸:“能让你这么不稳当,该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心里痒痒?”
顾立泽心中一惊,老父亲这眼神,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立刻否认:“哪有。不能是工作上的事嘛?”
顾爸:“刚工作那会倒有可能。这几年,就没见过你为工作发愁。要为工作,你早开口了。还会这么闷。”
顾立泽不由的心中感叹:“知子莫若父,这话果然有几分道理。”
但是他嘴上兀自辩解:“这么早被拉起来,我没睡够嘛。”
顾爸不语。听了一会儿说道:“这钓鱼啊,不能学姜太公,搞愿者上钩。真要学他,很可能就等到头发花白。得使点巧劲,把这饵喂得香香的,钩子也搞的弯弯的,鱼一咬上去,看准时机,就要使大力,务必将它拖出水面,这就钓到了。钓到之后,是养是吃,就看你了。”
顾立泽听着,心中泛起疑虑,摸不清老爸是在传授钓鱼真经,还是机带双敲,为他指点迷津。可他自忖并未提到过心中这桩遗憾事,老父亲如何得知?
他胡乱答应一声,不敢多问,就着黑沉沉的湖面发起呆来。
正在怔忪间,听见父亲叫:“快,拉!”
他醒过神来,浮标已然沉了下去。他果断收线,果然一条小鱼咬在线尾。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卸下小鱼,模模糊糊说出这一句。
顾爸就着天边一点微光观察着自己小儿子,微微一笑,将注意力重新投向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