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远:“事业,经济,成功,责任。”
赵慕慈:“我也差不多。有钱总是好的。对吧。”
肖远:“如果你将来有机会做全职太太,不用上班,也不用那么辛苦,你还会这么努力工作吗?”
赵慕慈被这个话题触动了。她歪头想了半天:“你是说我不用担心金钱的事?”
“对。”
“我应该……会有点无聊吧……因为工作并不只是钱。当然钱是一种回报啦,但不是唯一的回报。就像我们为什么会选择职业,而不是随便选一个,就是因为,有些事情吸引我们,让我们愿意投入精力去追逐,去达成。做律师比较b(枯燥)的部分,大概就是在低年级的时候做那些重复简单但是量很大的工作,而如果到了高年级,就可以去对一个案子做决策,设计方案和具体步骤,这是比较有创意和可以用到智慧的部分。也许任何工作都会包含有意思和没意思的部分,努力成为合伙人,大概就是想尝尝那有意思的部分吧。否则一直停留在没意思的部分,就会觉得做律师好无聊,别人问到的时候也给不出更有趣的体会,只会抱怨和诉苦。”
肖远笑了,像是在聆听教诲一般:“听起来好有道理。”
赵慕慈狡黠的看着他:“我将来有做全职太太的机会吗?有吗?”
肖远撑不住笑了,仰面躺回床上。
赵慕慈爬上前去,继续问他:“有吗?密斯特肖?”
肖远越发笑的眯起眼:“……有吧。”
“有吧?到底有没有?”
肖远被问躲不过,想了想:“有。”
赵慕慈皱着眉头笑:“你家有矿啊?”
肖远:“没有。”想了想:“我就是矿啊。你靠好了。总有一天金光灿灿,闪瞎你的眼。”
赵慕慈失笑:“狂徒。”两人笑作一团。
赵慕慈陷入沉思:“即便你有金山给我靠,我可能还是会找些事情做。光是吃喝玩乐,似乎并不够……人会觉得没有意义吧。只不过,那样的话,所做的事,会更符合自己的兴趣和喜好,而不会过多的考虑金钱回报吧。”
“没错。”
因为跟肖远的这番谈话,赵慕慈对接下来找工作的方向有了些许想法。律所暂时不会去了;接下来的方向……再去一家公司?不同风格的?
大致就是这样。但具体要去哪种风格的公司,她一时也还没有想清楚。
辞职的事情,家里也知道了。像第一次从智诚辞职的情形一样,母亲大惊失色,一叠声的问她为什么要辞掉,仿佛天塌了一般。赵慕慈本来想跟她聊一聊原委,一听母亲情绪失控,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沉默许久,默默的挂了电话。
跟母亲通完电话的第二天,父亲又打过来了。电话接通,父亲问道:“听你妈说,你辞掉工作了?”
听到父亲一副带着问责和家长权威的语气口吻,赵慕慈有些不舒服,不过还是回答道:“是。”
父亲并没有心情了解她为什么要离开,对她这样说道:“工作不好找哇!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人没有工作?你好好的干着,为什么要辞职?那么好的公司,那么好的薪水,好端端的,折腾啥呀?”
赵慕慈无言以对,心中却泛起无数情绪和郁闷。父亲似乎生活在一个生计艰难、挣扎温饱的世界里,上一次她换工作,他也是这样对她讲的。那次她耐心解释过,工作还蛮好找的,她教育背景、工作经历都比较优秀,在市场上很容易就找到工作了。
但这些话似乎没有令父亲从他那贫瘠的世界里走出来,从而看到她的光芒和市场竞争力,进而认同她所处的世界——一个相对友好,充满机会、不用担心温饱,可以放心去逐梦的世界。父亲似乎跟他那贫瘠匮乏的世界长在了一起,每次赵慕慈辞职,都会引发他巨大的恐慌和不安,进而将这种负面的看法和情绪,通通倾倒给她。
赵慕慈按下心中想法,跟他说:“爸爸,工作挺好找的。别人好不好找我不清楚,也不关心。但是我是好找的。很多公司和单位愿意给我机会。我离开上家公司,肯定有我的理由。你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我又会工作了。”
父亲不以为然:“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我看你是没吃过亏。等你哪天流落街头,跟人乞讨的时候,你就后悔了。”
赵慕慈突然就很生气。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讲她。肖远去上班了,家里就她一个,于是她不加掩饰的发作了:
“爸爸,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样的话?难道你希望我流落街头吗?明明我一切都很好,甚至比大多数人发展的都要好,你为什么要把我说的这样可怜、无助?你这是在干什么呀?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
听到赵慕慈生气了,父亲嗫嚅了半天,开口说道:“我怕你是那样。”
赵慕慈更生气了:“有什么好怕的呀?你老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还跟我灌输什么都不容易的观念,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啊?你有担心我的功夫,还不如给我送上几句美好祝福呢!天天担心,我都没法跟你说话了,一说话就生气!”
父亲本来还打算按照母亲的意思,再训斥赵慕慈几句的。一看女儿生气了,本来要说的话也说不了了。便沉默着。
赵慕慈被糟糕的情绪包裹着,身不由己,无法控制,只觉得气恼万分,不能谅解父亲每次跟她说那些担惊受怕和把她形容的悲惨无比的消极话语。她控制着自己不要再讲伤人的话,因为这样的话每次讲出来,她都免不了事后后悔。
沉默半天,她没有办法恢复正常,只觉得心情糟透了,沮丧和懊悔又占据了她的心扉。无奈之下,她对父亲说道:“我先挂了。”然后挂掉了电话。
呆坐半晌,她扑倒在床上,想到自己和父母之间的这种令人极为不适的沟通,她又气又伤心,忍不住滴出几滴泪,捶了捶床。
后面换了母亲打过来。赵慕慈已经留意到,母亲讲的话,跟父亲大致相当。又或者可以这样说,父亲的大多数想法和观点,都是出自母亲,两人在数落埋怨赵慕慈辞掉工作这件事上,达成了惊人的默契和一致的行动。赵慕慈本来一切都好,未来可期,在父母看来,却像是丢掉了工作、前途未卜,马上就要流落街头的悲惨模样。没有人能够承受这样的落差和负面评价。到后来,赵慕慈连母亲电话也懒得接了。
隔了几日,母亲打的少了,赵慕慈松出一口气。又过几日,她消化了那些消极看法和自己生出的气恼,心中的温情又回来了,后悔也升起了。可是他们家是不会讲对不起的。赵慕慈没有从父母嘴里听到过,她自己自然也是不会说的。她默默的选了几样父母平素爱吃的东西,下单寄了回去,暗示自己不生气了。
收到东西,母亲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跟她拉起家常来。就这样,一家人又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