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一场累了便睡去了。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屋子里是麻麻的黑,物品依稀可见,窗外也暗沉沉的,天像是有,又像是没有。呆在这样的暗沉的黄昏里,她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心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暗色的幕布,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这似乎无比陌生的房间里。压下心中的失落和沉郁,她闭了眼,将头缩了缩,又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来已是晚上十点多。窗外不远处亮起了霓虹灯,还有邻居家里的灯火。不知从哪里飘来一股家常饭菜的香气,闻着熟悉又安心,倒是难得的烟火气,令人感到安慰。赵慕慈在黑暗里醒着,不想开灯,却拿起手机漫无目的的刷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联络的消息,又像是在抵挡这暗夜的寂寞和无奈。
忽然她眼睛定住了。屏幕上是数张照片,照片里是两个她熟悉的人。肖远一身西装,头发梳的整齐,旁边站着的郑玉却穿着白色婚纱,抹胸的款式露出修长脖颈,一脸甜蜜的笑着,摆出各种亲密依偎的姿势;肖远比平时要俊秀好看出许多,却也如郑玉一般开心的笑着,看着郑玉,偎着郑玉,眼中是她没有见过的清澈甜蜜。
这是怎么回事?不说说要她等吗?怎么她还在等着,他掉头就跟郑玉结婚了?她忙点开肖远微信对话框,急急的打着字,打了删,删了打,终于还是问不出那一句为什么。说分手的人是她,不是吗?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一声一声的鼓动着,那声音渐渐爬上耳膜,进而连全身都在一下一下的震动着了。她感到无比的失落,像是从很高的地方往下坠落,一直坠落,无限坠落,那是无底的深渊。她又感到一种被抛弃的自惭形秽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好傻,又觉得自己活该如此。爸爸不爱自己。妈妈不爱自己。弟弟不爱自己。公司的人也不要自己。如今连肖远,她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草一般等着盼着的肖远,也弃自己而去,跟了别人了。
心中有一个地方忽然就塌陷了。那是一根细细的丝线一样的东西,从内里很深的地方一直伸出来,贯穿一个人的全身,连接着她的身体和灵魂,精神与物质,在这一瞬间,忽然就断了。手机从手里滑落了。她萎顿在那里,只觉得浑身没有了一丝力气。她试着给自己打气,用以往无比熟悉且管用的积极意志对自己默默说道:“加油。天涯何处无芳草。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作出更大的成绩,赚到更多的钱,遇到更好的男孩子跟他相爱。”
念头一出,心中立刻涌上一阵疲惫。好累。好累。真的好累。不想了,不想努力了。没有力气了。没有那样的力气去努力了。现实是如此沉重,令她觉得如此无能为力。她闭上眼睛,只觉得酸楚,似待要哭,眼里却是无泪。她陷在这样巨大的疲惫和无能为力的无助感中,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就算她明日变得更漂亮,更成功,更富有,更有魅力,更……,那又怎样?肖远已经跟别人结婚了,他已经选择了别人。他的眼从此不再为她而笑,他所有的专注和深情,都不再投放在她身上。在某个她不知道的昂首翘盼的时间里,他已经从跟她的感情里退出了,彻底的退出了。从今以后,不管她有多精彩,抑或有多颓败,都跟他无关了。
心中有一个声音像是在对她说话了。那声音像是在说,走吧,走吧。离开这里吧。她不由得站起身来走到厨房,从抽屉里拿出几乎没有用过几次的水果刀,放在手腕上。冰冷的金属刃面贴在肌肤上,虽是夏夜却也有一种令人战栗的寒冷。她比划了几下,却下不去手。可是那声音却一直在响着,像是催促着她尽快离开。站在原地失神了片刻,她回到房间,在黑暗中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中输入两个字:自杀。首页弹出来一个巨大的对话框,里面是这样一句话:“这个世界虽然不完美,但总有人守护着你。”那是一个二十四小时的免费心理危机咨询电话。
像是被看到了,又像是被接住了一般。她没有拨打,却被那句温暖的文案击破了冰冷沉郁却又无处可去的绝境。心中委屈绝望愤怒的洪流顿时倾泻而出,她不由得弯下腰,蹲在床脚痛哭失声。没有原因,没有特定的指向,只是哭的动作在进行着。电话震动了,已是夜里十二点多,那是妈妈的电话,她沉浸在哭泣里,没有力气接听。一个电话未接。两个电话未接。妈妈一直打了六个未接电话才罢休,赵慕慈也还是痛哭着,抽抽噎噎不能自已。
这是怎样的夜啊。那么黑,那么漫长,那么令人心碎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