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明和孙何苏家三家宅院的大火一起消失在华北平原的夜空下面,消防队队长跟张家六女儿走得很近,六女儿从葬礼中抽身出来用板车拖来一箱冰镇饮料过来探班。
队长脱了厚重的防火材料上衣身上的汗水几乎往下泼了下来,老六递过来一平冰镇矿泉水和毛巾,看着队长擦了汗痛饮半瓶矿泉水后,笑着抱怨道:
“每次就你冲的快,底下那么多人平时训练白训练了。”
队长揉着自己扛水龙头扛得发酸的肩膀笑笑说:“害,队长躲后边谁敢往前去啊。”又看看四周,把老六拉到身边,低声说:“你家老七的事我听说了,下午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一直在训练没抽到空,你怎么样,这会家里正忙的吧,还过来送水。”
老六闻言探口气,眼里的泪珠又滚落下来,放下手里的水坐到队长旁边,说:“老七一走,老头也半疯了,家里现在乱的跟一锅粥一样。”
两人入夏之前计划赶着十一假期结婚,眼下看这情形婚事想必要延后,队长把手里的毛巾丢进水里拧拧,放在老六额头,一阵恰到好处的凉意帮老六从弟弟繁杂的后事中暂时解脱出来,舒服的浑身打了个颤,队长悄悄把手里的一个纸包塞到老六怀里,低声说:
“这凉鞋是咱俩一起逛街时候你给他买的那双吧,藏好别让人看见。”
队长说完拍拍女友的肩膀起身回到岗位上指挥善后工作,张老六打开手里的纸包,牛皮纸包里放着的正是自己逛街时候给张明明买的凉鞋。
何家房子被大火夷为平地,只剩一摊焦炭废墟,苏家新盖不过五年的两层小楼也被烧成一个架子,孙家的房子因为靠近大路,邻居发现的早,消防车又最先到,并无大碍,何苏孙家三家因为村里出的事所以起火的时候还没人入睡,只有何家一个媳妇头发被火燎掉一些。
张家老大本来站在张小七家二楼看着远处的火情,看众人手忙脚乱的救火,等大火灭的差不多,下楼打盆水给自己洗了把脸,弟媳妇小金和张家老头仍失魂落魄的坐在张小七遗体旁,像是疯了一样,其余几兄弟出去救火,戏班子正在院子里休息,张老大把屋里放的香烟散给戏班子,又过来跟张老头打个招呼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撞上慌慌张张赶回来的老六。
老六一把拉过正往外走的大哥到了隐蔽处把手里张明明的凉鞋塞给大哥,说:
“大哥你出去干啥?”
“这火是张明明放的吧,伤人没?”
“没伤人,何家儿媳妇头发烧掉一点,现在你别出去乱说,这只鞋是张明明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张明明找出来,只要他没把别的东西掉了,就没人能说是张明明放的火。”
“不行,这孩子现在才九岁,造出来多少事了,放火不算,连烧三家,这事替他瞒下来了,以后长大了你敢想他会长成啥样,等他长到十九岁你敢让她进你家门吗?”张老大态度坚定地说。
老六冷笑:“这是重点?三所房子,一个刚死了爹的小孩烧的。钱谁赔,你愿意出钱大嫂就没一句怨言?二嫂,四嫂一句埋怨没有?老头子要是好好的他们出钱就出了,也不敢多说什么,你看现在老头的状态能不能撑到玉米播种都难说,再说老三嫁出去了还得回来给娘家擦屁股?往外说容易,说完啥后果你想过没有。”
看老大不出声老六步步紧逼接着说:“何家苏家孙家说白了,心知肚明这把火是因为他们几个去咱爸院里找麻烦惹起来的,你不承认便罢了,你稍微松点口,都是明摆着跟他们说‘这事都怪我家,我侄子闲着没事干就喜欢烧房子,你们想要多少赔款都行’,他们折了房子咱家死个人,谁也别怪谁。”
张老大知道老六向来牙尖嘴利,平日里胡搅蛮缠的时候很多,但是眼前听了张老六的一通分析,老大刚才的决心似乎是少了很多,尽管不够光彩,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老六说的似乎句句在理。
“不行,这火在怎么说都不像是意外,让谁看了都是纵火,查到底还得查到张明明身上,还得有人出去顶了。”张老大思忖再三说。
“有人。”张老六说着从门外喊进来一个流里流气的小痞子,正是刚才在灵棚里骚扰马戏团女演员的几人之一,张老六说:“不知道咋回事,疯了,刚才在树林里窜出来,疯疯癫癫的,这几个货放把火一点都不奇怪吧。”
“让老四去找找张明明,估计在马戏团里,找到不急着让他回来,在那呆段时间也行。”老大说。
看着一个钟头之前还在兴致勃勃骚扰女演员的小痞子此刻却变得疯疯癫癫,满身烂泥,像是刚从树林的坭坑里滚出来,身上腥臭难闻,灯光下还能看见斑斑血迹,张老大脑子里飞速回想着这个小痞子家里是不是有谁出现过精神问题,想来想去好像没这号人物,小痞子爸妈在外务工,是老实本分的人,那这个小痞子就是在树林里碰见什么东西让他在一小时之内疯掉了,张老大觉得身边的谜团越来越多,只是点点头默许老六自己去处理这个小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