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可!”
见小皇帝竟要抛下大军,就跟着倪昆带五百人千里赴援,德一、顺一等秘卫顿时大惊,连忙出声劝解。
倪昆也道:“陛下三思。赴援北疆,我去便可。陛下坐镇中军,带着禁军慢慢走便是,何必轻身犯险?”
少女天子绷着小脸,沉声说道:
“朕意已决,勿需多言!”
“可是……”德一等还待再劝,少女天子不耐烦地一挥手:
“没有可是!朕是天子,口含天宪,金口玉言,朕说怎么办,就一定要怎么办!若你们觉得不妥,那行,朕这天子做得不痛快,干脆退位让贤,让姑姑做天子算了!”
天子任性脾气发作,退位让贤的话都说出来了,德一等秘卫顿时瞋目结舌,不知所措。
苏荔却是眼睛一亮,一句“真哒”险些脱口而出——若长乐公主做了天子,那以公主跟教主之间的关系,这大周天下,岂不是很快就要改姓倪啦?
等公主再退位让贤,把皇位禅让给教主,那我小苏圣女再不济也能捞个皇贵妃哇!
哈哈,八百年前,我天命教被大周太祖打得狼狈奔逃,几乎丢了所有一切逃亡莽荒,如今却能不废吹灰之力,坐拥大周太祖留下的花花江山……
这就叫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呀!
苏荔心里美孜孜的,频频以眼神示意倪昆,暗示他设法坚定小皇帝退位让贤的想法。
然而倪昆却完全没有领会她的眼神,只淡淡道:
“陛下慎言。皇位传承岂是儿戏?以后不可再如此口不择言。”
天子瞪着倪昆,气乎乎道:
“那你答不答应我随你赴援?”
啧,这小丫头,任性起来简直就不讲道理、不计后果。
不过话又说回来,禁军那般废材,有没有那四万禁军,貌似并不能影响战局。
……不对!还是能影响战局的。
禁军深谙兵法,行军驰援其徐如林,友军有难不动如山,争功夺利侵略如火,崩溃转进其疾如风。
以禁军的德性,绝对能给北疆友军士气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大涨敌军威风,并输送大量精良甲械、粮草物资给北蛮。这对战局的影响可不是一般的大。
总之但凡禁军稍微有点用,小皇帝的老父亲当年也不至于次次都要自己顶上去。
并且如今的禁军,比先帝在时更加拉胯,至少先帝那时节,禁军行军还是能看的。
想到这里,倪昆也懒得废话,点头道:
“好。既然陛下圣意已决,那我也不再多言。陛下且先回去点兵,明日天一亮,咱们就出发。”
德一、顺一等顿时两眼喷火,怒瞪倪昆,将他视作别有用心的大奸臣。
小皇帝却是大喜,哈哈笑道:
“好,我就知道倪卿你勇于任事,不似其他人那般畏首畏尾,乃是真正的国之栋梁!倪卿,此次咱们君臣同心,定能大败北蛮,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起身,回去召集她的大内禁卫了。
……
“什么?皇帝要随你带五百人驰援北疆?”
皇帝走后,倪昆来到长乐公主营帐中,向她通报了皇帝决定抛下大军,随他驰援之事。公主反应果然如他预料,坚决反对:
“北蛮可是有十万大军,你带五百人轻军驰援,本就是犯险,现在还要带着皇帝一起……这绝对不行!”
倪昆两手一摊:
“不止五百人,皇帝也带一百大内禁卫和六位秘卫,咱们一共有六百多人呢。再说,这行不行可不是我说了算。
“你那皇帝侄女倔得很,我不答应,她就要退位让贤,把皇位让给你。老实说,她若真退位让贤,我倒还乐见其成,从此夜宿凰床,肆意亵玩大周天子,该是何等逍遥快活?”
长乐公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你这魔头,还真是无法无天!”
倪昆笑道:
“我什么性子,你不是早知道了吗?我只是告诉你,你家皇帝侄女意志坚决,我也只能由着她。”
长乐公主咬牙道:
“你不是敢打她屁股么?这次怎么不打了?”
倪昆笑道:
“这次她身边可是有六大秘卫,想打她屁股,得先放倒六大秘卫才行。”
顿了顿,又认真说道:
“其实,之所以没有坚决阻拦她,主要还是觉得禁军确实已经朽到骨子里了,连八年前都不如。至少八年前,禁军行军还不算慢吧?可如今……”
他摇了摇头:
“与其带着禁军这伙只能助涨敌军威风,打击我方士气的废物累赘,真不如抛下负担,轻装前行。反正当年先帝亲征,不也是靠他一手擎天的吗?”
长乐公主揪着锦帕,喃喃道:
“话虽如此……可神凰火代价太大,小小放上一把火还可承受,但要一口气击败十万敌军,损失的寿元至少也是四十年起步……
“当年皇兄三次亲征,亲手烧杀的敌军总计也不到十万。每战他都只是灭敌主力,毁敌士气而已。最后收尾,还是让禁军追剿溃敌……”
倪昆道:
“当年先帝在位时,禁军还能打一打顺风仗。甚至兵力占据绝对优势时,还敢列堂堂之阵,与敌硬战,坚持片刻才不支崩溃。
“可如今的禁军,连行军都不成了。真上了战场,怕是连顺风仗都不会打了。
“追剿溃敌?呵,只怕追着追着,自己倒先追崩了阵形,溃敌稍微组织一下,一个反击,就能将他们反过来打崩击溃,再来个倒卷珠帘,反败为胜……”
长乐公主想想她带着禁军去灵州时,禁军面对河盗草寇的表现,以及在长乐宫中,被无生教突袭时的狼狈,还有今日行军、宿营的种种丑态,觉得倪昆所言,很有可能实现。
沉默一阵,她叹道:
“无论如何,不能让天子一个人去,我也得跟着一起,帮她分担……我如今本源增厚不少,纵不能以真气替代本源,也比天子更能承受本源损耗。”
倪昆笑了笑,说道:
“你要去,跟着一起去就是。有我在,必不至于让你和天子沦落到需亲自出手,火焚万军的地步。”
倪昆不敢夸口,能以一己之力,击败十万北蛮铁骑——北蛮铁骑本就是强军,其中还有大量妖魔血脉者,说不得就有不少能跟倪昆过上几招的硬手。
蛮族巫师还能唤起尸体,化为尸兵,巫力耗尽之前,兵力便可源源不绝。
当年张威在巫神隘口,以一己之力,硬扛北蛮千余狼骑轮番冲击,一战成名的那一役,其实也是占了地利。
隘口狭窄,地形崎岖,敌军无从发挥骑兵的冲击力,也无法展开兵力,不能抄其侧翼,攻其后背,只能下马步战,正面强攻。当时又没有蛮族巫师协同作战,张威这才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闯出大力神的名头。
倪昆当然远远强于张威。
可他现在还真不是永动机,真气也不能动用,不可能永远处于巅峰状态。、
若真被十万大军团团围困,四面八方围攻不休,又有蛮巫唤起被他斩杀的尸体作炮灰,不断消磨下去,待到他气血衰竭,坚不可摧的体魄也会变得破绽百出。
不过就像他说的,北蛮不可能时刻都把十万大军聚在一起不是?
倪昆也不是傻瓜,不可能自陷险地,一头撞进敌军大阵。
并且北地还有不少被打散的边军、乡兵。
那可不是废物禁军,其中多的是与北蛮打了多年交道,骁勇敢战的老兵悍卒。
以天子的号召力将散兵聚集起来,聚沙成塔之下,现在的五百人,到时候说不定就能越打越多。
再以道兵之术边战边训,以战代训,说不得就能越战越强。
倪昆的实力,长乐公主最是清楚。
败七派,灭韩林,斩惊怖,六百里驰援石佛寺。神墓任务中,屡次“以弱胜强”,击杀比他境界更高的炼气士,还曾单手只剑撑起牢不可破的剑圈,硬扛八名真气境前期、一名真气境中期魔道正宗炼气士围攻……
这一切战绩,长乐公主大半都是亲眼目睹,对他的实力深信不疑。
纵然还没见识过他在战场上的表现,但他的练兵之能,已经从陷阵营初见端倪。
当下上前一步,素手握住倪昆大手,凝视着他的双眼:
“天子性命,便交托在你手上了。”
倪昆反握住她柔荑,微笑道:
“放心,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又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笑道:
“此战我若能保你与天子只付出轻微代价,便大获全胜,我要的奖赏可不少哦!除了天子该给我的之外,你,也得给我些奖励。”
公主羞嗔他一眼:
“无论你要什么,但凡我有的,都许给你。”
“是吗?”倪昆嘴角微挑,浮出一抹魔性笑意:“公主姐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公主茫然道:“什么意思?这有何典故?”
倪昆附耳道:“倒也没什么典故。只是在说……”
听过他耳畔私语,长乐公主凤眸蓦地瞪大,羞红着玉颜吃吃道:
“这,这如何能行?那可是……”
倪昆轻笑道:
“皇家那么会玩,公主姐姐你此前一些招式,连我都觉大开眼界,我可不信你不知道有这个。”
“我,我……你、你……”公主好一阵局促,最后还是在倪昆微笑注视下,一咬牙一顿脚,没好气地说道:“只要此次你能力挽狂澜,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