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黄昏时分,苍白领驿道的无垠雪原平静如镜,表面被落日镀了一层金光,一架马车在平缓地向着北方而去,来自幽灵海的风朝着身后雪针叶林方向拂去。
苍白领永远都在下着大雪,道路一直延伸向视线之外。约书亚外套着宽松的斗篷,五官遮掩于兜帽中,他靠坐着马车,眺望着远方碧空如洗的天空。
偶尔回过神,他也会撩开衣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莫拉格巴尔留下的烙印,没有人能读懂那透明的瞳孔里隐匿着的情绪。
飘零的大雪扑面而来。
这时候似乎不适合回去,只有等雪小一点,但他现在只有回圣堂的心愿了,即使那里已经空荡荡不复昔日的模样。
察觉到后方的幕帘被掀开,约书亚拉下衣袖,出来的是伊赛瑟尔,她坐到了约书亚的身旁,依偎着他的肩膀。
冰冷的霜花落在脸颊上,化成了点点清水,约书亚侧过头,嘴角有些干裂,“外面冷,还是去车里面吧。”
伊赛瑟尔乖巧地笑了笑,不为所动,一侧脸颊在雪的映衬下白皙如玉。
见到她,似乎安心了不少。约书亚偏过头,斗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拉了一下马的缰绳,试着让马车的速度缓一些,这过程很安静,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
大概最美好的一件事,就是她在身旁,无需言语,一切静好。
雪光映在约书亚的脸上,衣服上。白色的雪,黑色的发,和多年前一模一样。看着他,她竟有让这一瞬归于永恒的愿望。
很久没有这样安心的依靠在他身旁了。
伊赛瑟尔想着,心中莫名的辛酸却挥之不去。
“为什么不回雪漫城?”过了一会,他终于开口了。
与阿斯兰,伊士冉等人在斯坦达尔明灯告别,自己独自带着阿尔塔诺的遗体回圣堂,她却固执地跟了上来。
“呐,你还会留在警戒者吗?”伊赛瑟尔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忧心忡忡地反问道。
“会。”他没有迟疑地回答。
果然是这样,他从来没有动摇过信念,以前无论如何也想要他放弃,但是伊赛瑟尔现在懂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教导她的米拉贝勒副院长曾经说过,一个女人即使再怎么漂亮,也无法改变男人的初衷。
伊赛瑟尔一开始对这句话不以为然,直到她载在了约书亚手上。
她劝过他,不止一次。没错得到的结果都是他严肃而又温柔的回答。
就像眼前这样。
约书亚发现了她的异样,想她肯定是在担心将来的事,于是环住了她冰冷的手,温柔地笑了笑:
“我还没那么容易死。”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了些,“在事业未竟之前,我会一直好好的活下去,总有一天莫拉格会为他的所作所为复出代价。”
她与约书亚四目相接,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毁灭与复仇的欲望。
是啊,他身上背负着无法回避的血海深仇,而未经历过他的痛苦,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劝他退出呢?
夕阳的光辉寸寸隐没在远方的地平线后,雪花摇晃在淡薄深蓝的雾霭中,星与双月渐渐浮现在天际。
约书亚握着她的手紧了些,他抬眼望着美轮美奂的星空,漫天繁星镶嵌在了深蓝无边的夜幕上。点缀的星点像是露水,薄薄的,湿润且明亮,优雅而宁静,闪耀着十字型的光芒,再加上梦幻的青紫瑟极光顿时让空寂的夜晚变得璀璨无边。
伊赛瑟尔看着约书亚的侧颜,他攥紧了拳头,坚定的眼神中流转着淡淡的星光。
“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哪怕圣堂没了,我也会重建它。”
见到他斗志昂扬的模样,伊赛瑟尔微笑,轻闭双眼便是静谧的宇宙。
“那我会一直陪伴你走下去。”她在风里轻声说着。
夜。警戒者圣堂。
格维涅斯站在门前,惴惴不安地院望着峡谷口,娇小的身躯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约书亚已经出去好几天了,没有收到他一点儿消息。
这几天恍如度日如年,在空荡荡的圣堂里度过的每一晚,都会让她想起那日梦魇一般的记忆。
警戒者组织就这样突如其然地被摧毁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快到让她甚至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一天前,帝都总部发来的信件被送到了她的手上,本以为这会是噩梦的结束,却没想到又是一场雪上霜
就在格维涅斯的心绪快要被四周的寂静压垮之时,峡谷口传来了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
途径斯坦达尔的圣像,约书亚与伊赛瑟尔终于抵达了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