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话 背叛</p>
默契十足的六个好伙伴，一下子就向四头八方分散。</p>
向以农当然跳回床上装睡，其它五个则各找了优良的藏身处当起隐形人。</p>
然后，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走进来的是闪烁着两道凌厉目光的风见凌。</p>
他悄声地伫立在床边，盯着向以农的睡脸审视了半顷，才又无声无息地带上门离去。</p>
确定风见凌不会再折返后，五个隐形人才再度现身。</p>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和那位酷老兄的关系了吧！”</p>
展令扬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人家的床，大剌剌地侧躺在人家身边，右手支着额际，态度悠哉极了。</p>
另外四个也如法炮制，全挤上人家的床，向以农险些给压成肉饼，不过他却甘之如饴，心中一片暖意。</p>
“过去的我，并不是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凯臣和我虽因为两家是世交的关系，从小就是好朋友，但凯臣知道的也只是我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一面，除此之外，凯臣也没有机会看到我在其它人面前的模样。”</p>
向以农开始侃侃而谈。</p>
“在大部份的人眼里，我是个叛逆孤傲、不好相处的独行侠，除了凯臣之外，在我周遭只有两种人：怕我的人和看我不顺眼的人。风家三兄妹是唯一的例外。他们兄妹三人不知道为什么十分维护我、喜欢靠近我。老大风见烨还会为了保护我而在左颊留下一道伤疤；老二风见凌在一次车祸中，为了救我远离已着火燃烧的车中，整个背遭火灼伤。他们兄弟两人都从未怪过我，连么妹风见玥也未曾责备过我。</p>
一直把我视为自家人，无论我态度如何冷漠、行为如何叛逆，他们三兄妹始终都不曾疏远过我。”</p>
正是这份恩情、这份义气让他无法对风家三兄妹刀剑相向。</p>
“我们在一起共度了四个寒暑，虽然在那四年间，我心里一直很清楚，那样的生活并无法令我心动，也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知道见凌他们希望我一直待在他们身边，反正我也无意追求其它的生活方式，所以便一直和他们走下去；直到一年多前，我和凯臣结伴到美国去小住一阵子，偶然遇见你们，我的世界才起了重大的变化——”</p>
他相信今天的一切，早在一年前便已种下了无法改变的因。</p>
“和你们的相遇让我深信我终于找到真正的同伴和真正想过的生活，于是我便不顾一切地跑到美国求学，一心只想和你们凑在一块儿。那时的我，压根就没想到见凌他们，更遑论去体会他们的感受，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便拍拍屁股走人了。接下来的一年，我更没有想过见凌他们，每天都有太多新鲜好玩的事等着我去发掘，我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想起见凌他们。直到前几天，令扬提及黑十字，我才赫然想起曾和我交往四年的他们……我很无情是不是？……”</p>
也是因为这份愧疚，让他面对风见凌的憎恨无言以对。</p>
“风家兄妹认为你的行为是一种背叛，而且背叛的原因就是我们，所以就以伤害我们来胁迫你和他们回德国来。你一方面怕他们真的会对我们不利，一方面又无法对他们干戈相向，所以只好妥协，选择离开我们；可是又怕我们追上来，所以故意藉题发挥，和我们决裂出走，认定这么一来一切就得以顺理成章的搞定，是不是？”展令扬真不愧是长舌公，话匣子一打开就叽哩呱啦一大串。</p>
南宫烈接着说：“本来你还担心我们会看穿你假装决裂的企图又追上来，这时风见凌要你签下退学申请书，又以你的名义送来炸弹，想藉此彻底断绝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一开始很震惊，之后却又认为这样最好，我们绝对不会再追来了。没想到我们还是追来啦！”</p>
曲希瑞敲敲向以农的呆头，佯怒地说：“我说老兄，你少瞧扁人了，就那么一点雕虫小技就想吓走我们？”</p>
“就是嘛！你以为我们会上你那种蹩脚演技和可笑炸弹的当啊？想骗过我们，劝你还是再修练个几百年吧！”安凯臣像在拉橡皮筋似地用力捏拉向以农的两颊，以示小惩。</p>
“你听清楚，现在我们人都来了，你别想再逃开我们，更别有那种自我牺牲的驴想法，你该知道我们可是不吃那一套的，难道你忘了朋友是干什么用的？”雷君凡把他的耳朵当成麦克风，大力放送。</p>
“可是——”</p>
“再可是下去，我们就自己跑去给风家兄妹痛宰，那你可就要哭得更大声了哦！”展令扬最喜欢用可爱的表情说着威胁人的话。</p>
“你们这几个浑蛋——可恶……”向以农激动得当场落泪。</p>
这几个混球总是轻易地就完全摸透他的心思，明白他的用心和苦处，又轻易地原谅他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无论他多任性，说了多恶毒的狠话，干了多过份的坏事，他们总是完全的包容他，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更不会记恨、产生心结。</p>
所以，他才会如此在乎他们，对这份难得的情谊，如此地割舍不下。</p>
“我很无情对不对？对于有恩于我，又相交四年的人，我居然可以说忘就忘，我真的太无情了……”</p>
“是很无情没错，所以被人家怨恨也就无可厚非了。不过也不能全怪你啦，人这种动物本来就是很自私的，只有面对自己真正在意的人事物时，才会时时刻刻为他们牵挂。当然圣人例外，不过你又不是圣人，会忠于自己真正的感情是很正常的。”展令扬毫不避讳，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真正的看法。</p>
“就是说嘛！如果一个普通人硬要说自己对谁的感情都放得一样多、一样重那就太虚伪了。我觉得与其当个虚伪的人，不如忠于自己的真正感情，当个有点自私的人。”曲希瑞也坦率地大谈自己的见解。</p>
“可是我却伤了见凌他们……”</p>
“你是伤了人家没错，但人非圣贤，谁能无过？既然伤害已造成，你再懊悔也无法让时间倒转不发生这个伤害，所以不如趁还来得及弥补时，把握机会好好补偿。”南宫烈不愧是东邦的一员，发表高论果然不落人后。</p>
“你们却因为我的过错被无辜地卷入。”思及此，向以农自责更深。</p>
“你在说什么傻话。人生下来本来就是要互相添麻烦的了，朋友就更是添麻烦的好对象，岂可不好好运用？”安凯臣一副“你好驴”的表情。</p>
“话不是这么说的——”</p>
“拜托你少婆婆妈妈了好不好？能和德国三大不良帮派之一的黑十字较劲，可是难得的机会，难道你想剥夺我们的乐趣？”雷君凡立刻截断向以农的话头。</p>
向以农深凝五个好伙伴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又问：“你们会不会瞧不起我？”</p>
“如果我们立场对调，你会瞧不起我吗？”展令扬不答反问。</p>
向以农几近反射动作地猛摇头。</p>
“那就别再问笨话，ok？”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合奏。</p>
“嗯！”向以农终于释怀。</p>
这就是东邦式的友谊。在他们之间，没有虚伪的谎言和漂亮的客套话，心里怎么想就一定怎么说，绝不会因为要安慰对方而说出违心之论。</p>
所以他们不必费心去猜测对方的话真诚度究竟有多少，不论中不中听、会不会惹对方不高兴，他们永远只说真心话。</p>
因为他们坚信：只有这样的友谊才不会有不必要的负担，才能够永不变质。</p>
“既然都谈完了，咱们就赶快睡觉，明早才有精神去向见烨老兄打招呼，晚安。”展令扬夸张地打了一个大呵欠，就闭上眼睛大剌剌地准备入睡。</p>
其它几个也如出一辙，只有向以农吃惊得差点咬到舌头：“喂，你们不是当真想睡在这里吧？还有——谁说要去见见烨大哥的？……别睡，快回答我——”</p>
怎奈没有半个人回答他，他想起身强迫他们离去，身体却给五只睡猪压得动弹不得，最后只好放弃。</p>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p>
只要他们六个同在一起，再有多少的难关都无所谓了。</p>
向以农终于不再迷惑，跟着同伴们安然入睡。</p>
※※※</p>
“二哥，二哥，以农不见了！”</p>
一早风见玥便气急败坏的跑去向风见凌报告大事。</p>
风见凌闻讯，脸色丕变。那家伙胆敢逃跑？</p>
无止尽的愤怒与憎恨像熊熊烈火，迅速窜遍他全身每个细胞。</p>
“传令下去，就算弄伤那家伙也无妨，把他给我逮回来。还有，通知在美国待命的那匹人马，立刻对那几个多余的家伙展开全面攻击，只要人不死，弄断他们几根骨头也无所谓。”风见凌重击桌案，撞击的痛楚加深了他的愤怒与怨恨。</p>
以农，这是你逼我的，休怪我无情！</p>
※※※</p>
“碧落山苑”座落于德国有名的黑森林腹地里，是已经卸任黑十字老大之位的风见烨最钟爱的居所，近半年来大部份的时间，他都住在此处，过着闲适的半隐居生活。</p>
今晨，风见烨和往常一样，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到前院喂食满池的锦鲤，在七里香淡雅的幽香中，享受充满性灵美的宁静清晨。</p>
他的贴身保镖亦如往常，安静地待在一旁守护主子。</p>
只是，今晨的贴身保镖神色有点异样。</p>
“发生什么事了？”风见烨虽已退居幕后，但黑十字不论发生什么大大小小的事，还是都瞒不过他。</p>
“您是知道的，见凌少爷前些日子从美国带回了以农少爷，刚刚总堂那边有消息传来，说以农少爷逃走了，见凌少爷大为震怒，已派大匹人马四处搜索，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贴身保镖据实以报。</p>
“以农逃走？”</p>
“传言有误，我可是特地带我在美国结识的狐群狗党来拜见见烨大哥，哪是什么逃走。”向以农不可一世的话由远而近直逼风见烨。</p>
“谁？”贴身保镖即刻全面戒备，忠心护主。</p>
风见烨却示意他退下，态度是一贯的沉稳冷静。</p>
“见烨大哥，好久不见了。”向以农很快地出现在风见烨眼前，后面跟着五个嬉皮笑脸的同伴。</p>
“以农？”仅管风见烨是个感情十分内敛的男人，瞥见向以农那张极其自然的笑脸时，还是失控地流露不敢置信的眼神。</p>
“嗯，是我。”向以农笑颜更加灿烂。</p>
“你——”风见烨极力平复自己受到震撼的心绪，企图以最短的时间接受眼前这个判若两人的阳光男孩，正是他记忆中那个孤傲叛逆的向以农这个事实。</p>
“对了，我跟你介绍一下，这几位就是我在美国结识的朋友，令扬、烈、希瑞和君凡，至于凯臣是我的世交，我以前就跟你提过了。”向以农聒噪的本性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p>
风见烨保持缄默地凝睇笑颜粲粲的向以农半晌，又端详了另外五个气质相近的小伙子好些时候，冷不防地轻笑数声。</p>
“你变了好多，简直就像另一个人，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是他们改变了你？”</p>
他的视线停留在展令扬五人身上，眼神是温和友善的，像个大哥哥一样。</p>
“嗯，连我自己也很讶异自己会有这样的一面。”向以农极其自然地搭靠在身旁的展令扬肩上，心情十分轻松自在。</p>
他自己也发现了，只要和这群好伙伴在一起，他就会自然而然地变得温柔坦率起来，无论如何努力也回复不了过去的孤傲冷漠。</p>
“这样很好，表示你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同伴。”风见烨衷心地说。</p>
“见烨大哥……”已到唇边的话，突然说不出口。</p>
“快说啦，否则笑死你哦！”以展令扬为首的五个好伙伴居然动作整齐划一的各踹向以农一脚——说好听叫打气，只不过趁机k人的成份也占去不少就是了。</p>
“知道啦！”向以农虽然被踹，心里却很感激同伴们这“临门五脚”，给足了他勇气。</p>
“见烨大哥，我一年前不告而别，这一年来又连半点只字词组也没有，你会怪我吗？”重新启齿已不再踌躇，很俐落地道尽了心中的话语。</p>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当年遇到志同道合的同伴时，也是和你一样。所以你不必对我感到抱歉。事实就是：你所寻求的同伴不是我们，如此而已。”风见烨确实是如此看待这件事。</p>
他一番开诚布公的话，让向以农十分受用，心中暖洋洋一片。</p>
“谢谢你，见烨大哥。”</p>
“你不必道谢。我倒是要提醒你，见凌和见玥可就不是这么想的。尤其是见凌，他一直希望你加入黑十字，也一直深信你一定会加入，他万万没想到你会不告而别，离他远去。对他而言，这等于是最严重的背叛，他内心所受到的创击之大可想而知；再加上他那激烈的性格，你恐怕得多费点心思了。至于见玥，她一直喜欢你，而且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我希望你这次能妥善处理，为了你自己，也为了见凌和见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因为你有五个不顾一切从美国追你而来的好伙伴，是不是？”</p>
风见烨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阅人无数的不凡之辈，从他的说法和口气，东邦六人组确信他一定非常清楚风见凌对他们所做的一切。</p>
“我会的。”有了风见烨的谅解，加上好友们的支持，向以农变得信心十足，决定和风见凌正面摊牌，不再一味地自责逃避。</p>
“很好，我想见凌和见玥也快来了，你们就趁这个机会好好谈谈吧！”风见烨又说。</p>
“耶？”</p>
“下巴快掉啦，还耶。人家见烨老兄刚刚在和你闲聊时，就已经示意旁边那位酷老哥联络他们来啦！”曲希瑞欣赏够了他的蠢相，才大发善心的点通他。</p>
向以农正要反击，适巧发现风见烨神情有点怪异，不禁关心地问：“见烨大哥，你怎么了？”</p>
“没事，只是觉得很奇怪，刚刚满池的锦鲤都还聚集在靠近我的池边吃食，怎么一转眼全都游走了，不论我丢多少饲料它们就是不肯再游过来，从来没有这种情况的，真古怪。”风见烨一脸纳闷。</p>
展令扬五个人可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咸把目光锁定正在池边、和风见烨并肩站着的曲希瑞。</p>
“死希瑞，快凉到一边去啦，明明知道自己超没动物缘，还死皮赖脸的站在那边惹鱼兄们嫌，可不可耻啊你。”向以农率先发难，超没口德地嚷个没完。</p>
曲希瑞肯乖乖地骂不还口才有鬼，立刻反攻：“可耻的不是我，是那些笨肥鱼，明明一只比一只肥胖臃肿，都快浮不起来了，胆子竟然那么小，真是枉为有肥胖症的大肥鱼。”</p>
“拜托，连那么笨的大肥鱼都知道要躲你躲得远远的，你看你做人多失败。”</p>
向以农刻意抬高下巴对准曲希瑞，用鼻子大声哼笑，好让曲希瑞清楚的知道他是在嘲笑他。</p>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样子很欠扁？”说这话时，乌云已经开始向两只斗鸡头顶聚集。曲希瑞早已摆出随时准备攻击的架势。</p>
“这句话该我来说。”向以农话未敛口便先下手为强，朝曲希瑞攻了过去。</p>
曲希瑞马上迎击，不慌不忙地射出第一只手术刀，向以农反应敏捷地躲过去，不过自己的第一拳也因此打住。</p>
南宫烈一见好戏登场，马上从容不迫地端出专任庄家的面孔，赌徒一号雷君凡旋即凑向他。</p>
哪知还没开始下注，曲希瑞和向以农便不约而同地朝他们两个攻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