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人来绝域原拼命 事到伤心每怕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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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小宝不住叫苦，心想：“要躲开公主，可比躲开追兵还难得多。”眼见东北角上长着</p>
一排高粱，高已过人，当下没命价奔去。奔到临近，见高粱田后有两间农舍，此外更无藏身</p>
之处，心想追兵马快，转眼便到，当即向高粱丛中钻将进去。</p>
忽觉背心上一紧，已被人一把抓住道：“你去躲在那边，等追兵过了再说。”公主摇头</p>
道：“不行！我要跟你在一起。”当即爬进高粱田，偎倚在他身旁。两人还没藏好，只听脚</p>
步声响，曾柔叫道：“韦香主，韦香主！”韦小宝探头看去，见是曾柔和沐剑屏并肩奔来。</p>
韦小宝道：“我在这里，坑阢进来。”二女依言钻进。</p>
四人走入高粱丛深处，枝叶遮掩，料想追兵难以发现，稍觉放心。过不多时，便听得一</p>
队队骑兵从大路上弛过。韦小宝心想：“那日我和阿珂，还有师太师父和那郑克爽臭小子，</p>
也是四人，都躲进了麦杆堆中。唉，徜若身边不是这泼辣公主，却是阿珂，那可要快活死我</p>
了。阿珂这时不知在那里，多半做了郑克爽的老婆啦。双儿又不知怎么样了？”</p>
忽听得远处有人吆喝传令，跟着一队骑兵勒马止步，马蹄杂沓，竟向这边搜索过来。公</p>
主惊道：“他们见到咱们了。”韦小宝道：“别作声，见不到的。”公主道：“他们这不是</p>
来了么？”只听得一人叫道：“反贼的坐骑都倒毙在这里，一定逃不远。大家仔细搜查。”</p>
公主心道：“原来如此。这些死马真害人不浅。”伸手紧紧握住了韦小宝的手。</p>
辽东关外地广人稀，土地肥沃，高粱一种往往便是千亩百顷，一望无际，高粱一长高，</p>
称为“青纱帐”，藏身其中，再也难以寻着。但北京近郊的高粱地却稀稀落落。韦小宝等四</p>
人躲入的高粱地只二三十亩，大队官兵如此搜索过来，转眼便会束手就擒。</p>
耳听得官兵越逼越近，韦小宝低声道：“到那边屋子去。”一拉沐剑屏的衣袖，当先向</p>
两间农舍走去。三个女子随后跟来。过了篱笆，推开板门，见屋内无人，屋角堆了不少农</p>
具。韦小宝抢过去提起几件蓑衣，分给三女，道：“快披上。”自己也披了一件，头上戴了</p>
斗笠，坐在屋角。公主笑道：“咱们都做了乡下人，倒也好玩。”沐剑屏嘘了一声，低声</p>
道：“来了！”</p>
板门砰的一声推开，进来了七八名官兵。韦小宝等忙转过了头。隔了一会，只听一人大</p>
声道：“这里没人，乡下人都出门种庄稼去了。”韦小宝听这人口音好熟，从斗笠下斜眼看</p>
去，原来正是赵良栋，心中一喜。一名军士道：“总兵大人，这四个人……”赵良栋喝道：</p>
“大家通统出去，我来仔细搜查，屋子这么小，***，你们都挤在这里，身子也转不过来</p>
了。”众军士连声称是，都退了出去。</p>
赵良栋大声问道：“这里没面生的人来过？”走到韦小宝身前，伸手入怀，掏出两只金</p>
元宝，三锭银子，轻轻放在他脚边，大声道：“原来那伙人向北逃走了！他们知道皇上大发</p>
脾气，捉住了定要砍头，因此远远逃走了，逃得越快越好，这一次可真正不得了！”俯下身</p>
来，抱住韦小宝轻轻摇晃几下，转身出门，吆喝道：“反贼向北逃了，大伙儿快追！”</p>
韦小宝叹了口气，心想：“赵总兵总算挺讲义气。这件事给人知道了，他自己的脑袋可</p>
保不住。”只听得蹄声杂沓，众官兵上马向北追去。公主奇道：“这总兵明明已见到了我</p>
们，怎么说……啊，他还送你金子银子，原来他是你的朋友。”韦小宝道：“咱们从后门走</p>
吧！”将金银收入怀中，走向后进。</p>
跨进院子，只见廊下坐着**人，韦小宝一瞥之间，大声惊呼了出来，转身便逃，只逃</p>
出几步，后领一紧，已被人抓住，提了起来。那人冷冷的道：“还逃得了吗？”这人正是洪</p>
教主。其余众人是洪夫人，胖头陀，陆高轩，青龙使许雪亭，赤龙使无根道人，黑龙使张淡</p>
月，黄龙使殷锦，神龙教的首脑人物尽集于此。还有一个少女则是方怡。</p>
公主怒道：“你拉着他干么？”飞脚便向洪教主踢去。洪教主左手微垂，中指在她脚背</p>
上一弹。公主“啊”的一声叫，摔倒在地。</p>
韦小宝身在半空，叫道：“教主和夫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弟子韦小宝参见。”洪教</p>
主冷笑道：“亏你还记得这两句话。”韦小宝道：“这两句话，弟子时刻在心，早晨起身时</p>
念一遍，洗脸时念一遍，吃早饭时念一遍，吃中饭时念一遍，吃晚饭时念一遍，晚上睡觉时</p>
又念一遍。从来不曾漏了一遍。有时想起教主和夫人的恩德，常常加料，多念几遍。”</p>
洪教主自从老巢神龙岛被毁，教众死的死，散的散，身畔只剩下寥寥几个老兄弟，江湖</p>
奔波，大家于“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的颂词也说得不怎么起劲了，一天之中，往往难得听</p>
到一次，这时听得韦小宝谀词潮涌，不由得心中一乐，将他放下地来，本来冷冰冰的脸上露</p>
出了一丝笑容。</p>
韦小宝道：“属下今日见到教主，浑身有劲，精神大振。只是有一件事实在不明白。”</p>
洪教主问道：“什么？”韦小宝道：“那天和教主同夫人别过，已隔了不少日子，怎么教主</p>
倒似年轻了七八岁，夫人更像变成我的小妹妹，真正奇怪了。”洪夫人格格娇笑，伸手在他</p>
脸上扭了一把，笑道：“小猴儿，拍马屁的功夫算你天下第一。”公主大怒，喝道：“你这</p>
女人好不要脸，怎地动手动脚？”洪夫人笑道：“我只动手，可没动脚。好罢！这就动动</p>
脚。”左足提起，啪的一声，在公主臀上重重踢了一脚。公主痛得大叫起来。</p>
只听得马蹄声响，顷刻间四面八方都是，不知有多少官兵已将农舍团团围住。</p>
大门推开，十几名官兵涌了进来。当先两人走进院子，向各人瞧瞧，一人说道：“都是</p>
些不相干的庄稼人。”韦小宝听说话声音是王进宝，心中一喜，转过头来，见王进宝身边的</p>
是孙思克。两人使个眼色，挥手命众军士出去。孙思克大声道：“就只几个老百姓，喂，你</p>
们见到逃走的反贼没有？没有吗？好，我们到别地方查去。”</p>
韦小宝心念一动：“我这番落入神龙教手里，不管如何花言巧语，最后终究性命难保，</p>
还是跟了王三哥他们去，先脱了神龙教的毒手，再要他二人放我。”见王进宝和孙思克正要</p>
转身出外，叫道：“王三哥，孙四哥，我是韦小宝，你们带我去吧。”</p>
孙思克道：“你们这些乡下人，快走得远远的罢。”王进宝道：“这乡下小兄弟说没钱</p>
使，问你身边有没有钱。”孙思克道：“要钱吗？有，有！”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交给韦</p>
小宝，说道：“北京城里走了反贼，皇上大大生气，派了几千兵马出来捉拿，捉到了立刻就</p>
要砍头。小兄弟，这地方危险得紧，倘若给冤枉捉了去，送了性命，可犯不着了。”</p>
韦小宝道：“你们捉我去罢，我……我宁可跟了你们。”</p>
王进宝道：“你想跟我们去当兵吃粮？可不是玩的。外面有皇上亲派的火器营，带了火</p>
铳，砰砰嘭嘭的轰将起来，凭你武功再高，那也抵挡不住。”韦小宝心想：“有火器营，那</p>
更加妙了，料来洪教主不敢乱动。”忙道：“我有话要回奏皇上，你们带我去罢。”王进宝</p>
道：“皇上一见了你，立刻砍了你的头。皇上也不过两只眼睛，一张嘴巴，有什么好见？</p>
唔，我们留下十三匹马，派你们十三个乡下人每人看守一匹，过得十年八年，送到北京来缴</p>
还，死了一匹，可是要赔的。千万得小心了。”说着便向外走去。</p>
韦小宝大急，上前一把拉住，叫道：“王三哥，你快带我去。”突然之间，一只大手按</p>
上了他顶门，只听洪教主说道：“小兄弟，这位总爷一番好心，他刚从京城出来，知道皇上</p>
的心思，你别胡思乱想。”孙思克大声道：“不错，我们快追反贼去。”韦小宝知道此刻已</p>
命悬洪教主之手，他只须内劲一吐，自己立时脑浆迸裂，但此时不死，过不多久总之还是非</p>
死不可，大声叫道：“你们快拿我去，我就是韦小宝！”</p>
众人一呆，停住了脚步。孙思克哈哈大笑，说道：“韦小宝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你这位</p>
老公公快八十岁啦，尖起了嗓子开玩笑，岂不笑歪了人嘴巴？”一扯王进宝的衣袖，两人大</p>
踏步出去。只听吆喝传令之声响起：“留下十三匹马在这里，好给后面的追兵通消息。把两</p>
间茅屋烧了，以免反贼躲藏。”众军士应道：“得令！”便有人放火烧屋，跟着蹄声响起，</p>
大队人马向北奔弛。</p>
韦小宝叹了口气，心道：“这一番可死定了。王三哥，孙四哥怕我逗留不走，再有追兵</p>
到来，就不会给情面了。”只见屋角的茅草已着火焚烧，火焰慢慢逼近。</p>
洪教主冷笑道：“你的朋友可挺有义气哪，给了银子，又给马匹。大家走罢。”沐剑屏</p>
扶起公主，众人从后门出来，绕到屋前，果见大树下系着十三匹骏马。其中两匹鞍辔鲜明，</p>
自是王进宝。孙思克二人的坐骑。</p>
各人上马向东弛去，韦小宝只盼有追兵赶来，将自己擒回，小皇帝对自己情意深厚，这</p>
次虽然大大得罪了他，未必便非砍头不可，洪教主阴险毒辣，落入他的手中，可不知有多少</p>
苦头吃了。但一路行去，再也不听到追兵的蹄声。众人所乘坐骑都是王进宝所选的良驹，奔</p>
弛如飞，后面就有追兵，也无法赶及，何况赵，王，孙三总兵早将追兵引得向北而行。</p>
一路上除了公主的叫骂之外，谁也默不作声，后来殷锦点了公主的哑穴。她虽有满腔怒</p>
气，却也骂不出声了。</p>
洪教主率领众人，尽在荒野中向东南奔行，晚间也在荒野歇宿。韦小宝几番使计想要脱</p>
逃，但洪教主机智殊不亚于他，每次都不过教他身上多挨几拳，如何能脱却掌握？</p>
数日之后，来到海边。陆高轩从韦小宝身边掏出一锭银子，去雇了一艘大海船。韦小宝</p>
心中只是叫苦，想到雇海船的银子也要自己出，更是不忿。</p>
上船之后，海船张帆向东行驶。韦小宝心想：“这一次自然又去神龙岛了，老乌龟定是</p>
要把老子拿去喂蛇。”想到岛上一条条毒蛇绕上身来，张口齐咬，不由得全身发抖，寻思：</p>
“怎的想法子在船底凿一大洞，大家同归于尽。”</p>
可神龙教诸人知他诡计多端，看得极紧，又怎有机可乘？韦小宝想起以前去过神龙岛两</p>
次，第一次和方怡在船中卿卿我我，享尽温柔；第二次率领大军，威风八面；这一次却给人</p>
拳打足踢，命在旦夕，其间的苦乐自是天差地远。自从在北京郊外农舍中和方怡相会，陆行</p>
并骑，海上同舟，她始终无喜无怒，木然无语，虽不来折磨自己，但一直不向自己瞧上一</p>
眼，有时心想她在洪教主淫威之下，尽管对自己一片深情，却不敢稍假辞色；有时又想多次</p>
上了这小婊子的当，阴险狡猾，天下女子以她为最，却又不禁恨得牙痒痒的。</p>
舟行多日，果然是到了神龙岛。陆高轩和胖头陀押着韦小宝，公主，沐剑屏，曾柔四人</p>
上岸。殷锦胁迫众舟子离船。一名舟子稍加抗辩，殷锦立即一刀杀了。其余众舟子只吓得魂</p>
飞天外，那里还敢作声，只得乖乖跟随。</p>
但见岛上树木枯焦，瓦砾遍地，到处是当日炮轰的遗迹。树林间腐臭冲鼻，路上一条条</p>
都是死蛇骸骨。来到大堂之前，只见墙倒竹断，数十座竹屋已荡然无存。</p>
洪教主凝立不语。殷锦等均有愤怒之色。有的向韦小宝恶狠狠的瞪视。</p>
张淡月纵声大呼：“洪教主回岛来啦！各路教众，快出来参拜教主！”他中气充沛，提</p>
气大叫，声闻数里。过了片刻，他有叫了两遍。但听得山谷间回声隐隐传来：“回岛来啦！</p>
参拜教主！回岛来啦！参拜教主！”</p>
过了良久，四下里寂静无声，不但没见教众蜂涌而至，连一个人的回音也没有。</p>
洪教主转过头来，对韦小宝冷冷的道：“你炮轰本岛，打得偌大一个神龙教瓦解冰消，</p>
这可称心如意了吗？”</p>
韦小宝见到他满脸怨毒之色，不由得寒毛直竖，颤声道：“旧的不去，新的不……不</p>
来。洪教主重振雄风，大……大展鸿图，再……再创新教，开张发财，这叫做越烧越发，越</p>
轰越旺，教主与夫人仙福永享……”</p>
洪教主道：“很好！”一脚将他踢得非了起来，哒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周身筋骨欲</p>
断，爬不起身。曾柔眼见洪教主如此凶恶，虽然害怕，还是过去将韦小宝扶起。</p>
殷锦上前躬身道：“启禀教主，这小贼罪该万死，待属下一刀一刀，将他零零落落的剐</p>
了。”洪教主哼了一声，道：“不忙！”隔了一会，又道：“这小子心中，藏着一个重大机</p>
密，本教兴复，须得依仗这件大事，暂且不能杀他。”殷锦道：“是，是。教主高瞻远瞩，</p>
属下愚鲁，难明其中奥妙。”</p>
洪教主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凝思半晌，说道：“自来成就大事，定然多灾多难。本</p>
教一时受挫，也不足为患。眼下教众星散，咱们该当如何重整旗鼓，大家不妨各抒己见。”</p>
殷锦道：“教主英明智慧，我们便想上十天十夜，也不及教主灵机一动，还是请教主指</p>
示良策，大家奉命办理。”</p>
洪教主点了点头，说道：“眼前首要之务是重聚教众。上次鞑子官兵炮轰本岛，教众伤</p>
亡虽然不少，但也不过三停中去了一停，余下二停，定是四下流散了。现下命陆高轩升任白</p>
龙使，以补足五龙使之数。”陆高轩躬身道谢。洪教主又道：“青黄赤白黑五龙使即日分赴</p>
各地，招集旧部，倘若见道资质可取的少年男女，便收归属下，招旧纳新，重兴神教。”</p>
殷锦，张淡月，陆高轩三人躬身道：“谨遵教主号令。”赤龙使无根道人和青龙使许雪</p>
亭却默不作声。洪教主斜眇二人，问道：“赤龙使，青龙使二人有什么话说？”许雪亭道：</p>
“启禀教主，属下有两件事陈请，盼教主允准。”洪教主哼了一声，问道：“什么事？”许</p>
雪亭道：“属下等向来忠于本教和教主，但教主却始终信不过众兄弟，未免令人心灰。第一</p>
件事，恳请教主恩赐豹胎易筋丸解药，好让众兄弟心无牵挂，全心全意为教主效劳。”</p>
洪教主冷冷的道：“假如我不给解药，你们办事就不全心全意了？”</p>
许雪亭道：“属下不敢。第二件事，那些少年男女成事不组，败事有余，一遇上大事，</p>
个个逃得干干净净。本教此时遭逢患难，自始自终追随在教主和夫人身边的，只是我们几个</p>
老兄弟。那些少年弟子平日里满嘴忠心不二，什么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事到临头，有哪一</p>
个真能出力的？属下愚见，咱们重兴本教，该当招罗有担当，有骨气的男子汉大丈夫。那些</p>
口是心非，胡说八道的少年男女，就象叛徒韦小宝这类小贼，也不用再招了。”他说一句，</p>
洪教主脸上的黑气便深一层。许雪亭心中溧溧危惧，还是硬着头皮将这番话说完。</p>
洪教主眼光射到无根道人脸上，冷冷的道：“你怎么说？”无根道人退了两步，说道：</p>
“属下以为青龙使之言有理。前车覆辙，这条路不能再走。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既是犯过</p>
了毛病，教主大智大慧，自会明白这些少年男女既不管用，又靠不住。便似……便似……”</p>
说着向沐剑屏一指，道：“这小姑娘本是我赤龙门属下，教主待她恩德非浅，但一遇祸患，</p>
立时便叛教降敌。这种人务须一个个追寻回来，千刀万剐，为叛教者戒。”</p>
洪教主的眼光向陆高轩等人一个个扫去，问道：“这是大伙儿商量好了的意思吗？”</p>
众人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胖头陀道：“启禀教主：我们没商量过，不过……不过属</p>
下以为青龙使，赤龙使二位的话，是很有点儿道理的。”洪教主眼望张淡月，等他说话。张</p>
淡月战战兢兢的道：“本教此次险遭覆灭之祸，罪魁祸首，自然是韦小宝这小贼。属下对这</p>
种人，是万万信不过的。”洪教主点点头，说道：“很好，你也跟他们是一伙。陆高轩，你</p>
呢？”陆高轩道：“属下得蒙教主大恩提拔，升任白龙使重职，自当出力为教主尽忠效劳。</p>
青龙使他们这番心意，也是为了本教和教主着想，决无他意。”</p>
殷锦大声道：“你们这些话，都大大的错了。教主智慧高出我们百倍。大伙儿何必多说</p>
多话，只须教主和夫人的指挥就是了。鞑子兵炮轰本岛，是替本教荡垢去污，所有不忠于教</p>
主的叛徒，就此都轰了出来。若非如此，又怎知谁忠谁奸？我们属下都是井底之蛙，眼光短</p>
浅，只见到一时的得失，那能如教主这般洞瞩百世？”</p>
许雪亭怒道：“本教所以一败涂地，一大半就是坏在你这种马屁鬼手里。你乱拍马屁，</p>
于本教有什么好处？于教主又有什么好处？”殷锦道：“什么马屁鬼？你……你……你这可</p>
不是反了吗？”许雪亭怒道：“你这无耻小人，败坏本教，你才是反了。”说着手按剑柄。</p>
殷锦退了一步，说道：“当日你作乱犯上，背叛教主，幸得教主和夫人宽宏大量，这才不咎</p>
既往，今日……今日你又要造反吗？”</p>
许雪亭，无根道人，张淡月，陆高轩，胖头陀五人一齐瞪视教主，含怒不语。</p>
洪教主转过头去瞧向殷锦，眼中闪着冷酷的光芒。殷锦吃了一惊，又退了一步，说道：</p>
“教主，他……他们五人图谋不轨，须当一起毙了。”洪教主低沉着嗓子道：“刚才你说什</p>
么来？”殷锦见他神色不善，更是害怕，颤声道：“属下忠……忠……忠于教主，跟这些反</p>
贼势……势不两立。”洪教主道：“咱们当日立过重誓，倘若重提旧事，追究算帐，那便如</p>
何？”殷锦只吓得魂飞天外，说道：“教……教主开恩，属下只是一片忠心，别……别无他</p>
意。”洪教主道：“当日我和夫人曾起了誓，倘若心中记着旧怨，那便身入龙潭，为万蛇所</p>
噬。这件事早已一笔勾销，人人都已忘得干干净净，就只你还念念不忘，有机会，便来挑拨</p>
离间，到底是何用意？有何居心？”</p>
殷锦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双膝一屈，便即跪倒，说道：“属下知错了，以后永远不敢再</p>
提。”洪教主森然道：“本教中人起过的毒誓，岂可随便违犯？这誓若不应在你身上，便当</p>
应在我身上。你说该当是你身入龙潭呢，还是我去？”殷锦大叫一声，倒退跃出丈许，转身</p>
发足狂奔。洪教主待他奔出数丈，俯身拾起一块石头掷出，呼的一声，正中殷锦后脑。他长</p>
声惨呼，一跃而起，重重摔了下来。扭了几下，便即毙命。</p>
洪教主眼见许雪亭等五人联手，虽然凭着自己武功，再加上夫人和殷锦相助，足可制得</p>
住，但教中元气大伤之后，已只剩下寥寥数人，殷锦只会奉承阿谀，并无多大本事，若再将</p>
这五人杀了，自己部属荡然无存。他于顷刻间权衡轻重利害，便即杀了殷锦，以平许雪亭等</p>
五人的怒气。</p>
张淡月和陆高轩躬身说道：“教主言出如山，诛杀奸邪，属下佩服之”许雪亭，无根道</p>
人，胖头陀三人也齐声道：“多谢教主。”这五人平素见殷锦一味炊牛拍马，人品低下，对</p>
他十分鄙视，此刻见教主亲自下手将他处死，都是大感痛快。</p>
洪教主指着韦小宝道：“非是我要饶他性命，但这小子知道辽东极北苦寒之地，有一个</p>
极大宝藏。若不是由他领路，无法寻到。得了这宝藏之后，咱们再重建神龙教就易如反掌</p>
了。”顿了一顿，又道：“适才你们五人说道，那些少年男女很不可靠，劝我不可重蹈覆</p>
辙。本座仔细想来，也不无道理。这就依从你们的主张，今后本教新招教众之时，务当特别</p>
郑重，以免奸徒妄人，混进教来。”许雪亭等脸有喜色，一齐躬身道谢。</p>
洪教主从身边摸出两个瓷瓶，从每个瓶中各倒出五颗药丸，五颗黄色，五颗白色。他还</p>
瓶入怀，将药丸托在左掌，说道：“这是豹胎易筋丸的解药，你们每人各服两颗。”许雪亭</p>
等大喜，先行称谢，接过药来。洪教主道：“你们即刻就服了罢。”五人将药丸放入口中，</p>
吞咽下肚。</p>
洪教主脸露微笑，道：“那就很好……”突然大喝：“陆高轩，你左手里握着什么？”</p>
陆高轩退了两步，道：“没……没什么。”左手下垂，握成了拳头。洪教主厉声道：“摊开</p>
左手！”这一声大喝，只震得各人耳中嗡嗡作响。</p>
陆高轩身子微幌，左手缓缓摊开，嗒的一声轻响，一粒白色药丸掉在地上。</p>
许雪亭等四人均各变色，素知陆高轩见识不凡，颇有智计，他隐藏这颗白丸不肯服食，</p>
必有道理，可是自己却已吞下了肚中，那便如何是好？</p>
洪教主厉声道：“这颗白丸是强身健体的大补雪参丸，何以你对本座存了疑心，竟敢藏</p>
下不服？”陆高轩道：“属下……不……不敢。属下近来练内功不妥，经脉中气血不顺，因</p>
此……因此教主恩赐的这颗大补药丸，想今晚打坐调息之后，慢慢服下，以免贱体经受……</p>
经受不起。”洪教主脸色登和，说道：“原来如此。你何处经脉气血不顺？那也容易得紧，</p>
我助你调顺内息便是了。你过来。”</p>
陆高轩又倒退了一步，说道：“不敢劳动教主，属下慢慢调息，就会好的。”洪教主叹</p>
了口气，道：“如此说来，你终究信不过我？”陆高轩道：“属下决计不敢。”洪教主指着</p>
地下那颗白丸，道：“那么你即刻服下罢，要是服下后气息不调，我岂会袖手不理？”</p>
陆高轩望着那药丸，呆了半晌，道：“是！”俯身拾起，突然中指一弹，嗤的一声响，</p>
药丸飞过天空，远远掉入了山谷，说道：“属下已经服了，多谢教主。”</p>
洪教主哈哈大笑，说道：“好，好，你胆子当真不小。”陆高轩道：“属下忠心为教主</p>
出力，教主既已赐服解药，解去豹胎易筋丸的毒性，却又另赐这颗毒性更加厉害的百诞丸。</p>
属下无罪，不愿领罚。”许雪亭等齐问：“百诞丸？那是什么毒药？”陆高轩道：“教主采</p>
集一百种毒蛇，毒虫的唾液，调制而成此药。是否含有剧毒，倒大清楚，说不定真有大补之</p>
效，也未可知。只不过我胆子很小，不敢试服。”</p>
许雪亭等惊惶更甚，同时抢到陆高轩身边，五人站成一排，凝目瞪视洪教主。</p>
洪教主冷冷的道：“你怎知道这是百诞丸？一派胡言，挑拨离间，扰乱人心。”</p>
陆高轩向方怡一指，说道：“那日我见到方姑娘在草丛里捉蜗牛，我问她干什么，她说</p>
奉教主之命，捉了蜗牛来配药。教主那条百诞丸的单方，我也无意之中见到了。虽说这百诞</p>
丸的毒性要在三年之后才发作，但一来，这百诞丸只怕教主从未配过，也不知是否真的三年</p>
之后毒性才发；二来，属下还想多活几年，不愿三年之后便死。”</p>
洪教主脸上黑气渐盛，喝道：“我的药方，你又怎能瞧见？”</p>
陆高轩斜眼向洪夫人瞧了一眼，说道：“夫人要属下在教主的药箱中找药给她服食，这</p>
条单方，便在药箱之中。”洪教主厉声道：“胡说八道！夫人就算身子不适，难道不会问我</p>
要药，何必要你来找？我这药箱向来封锁严固，你何敢私自开启？”陆高轩道：“属下并未</p>
私自开启。”洪教主喝道：“你没私自开启？难道是我吩咐你开的……”一转念间，问洪夫</p>
人：“是你开给他的？”</p>
洪夫人脸色苍白，缓缓点了点头。洪教主道：“你要找什么药？为什么不跟我说？”洪</p>
夫人突然满脸通红，随即又变惨白，身子颤了几下，忽然抚住小腹，喉头喔喔作声，呕了不</p>
少清水出来。洪教主皱起眉头，温言问道：“你什么不舒服了？坐下歇歇吧！”</p>
建宁公主突然叫道：“她有了娃娃啦。你这老混蛋，自己要生儿子了，却不知道？”</p>
洪教主大吃一惊，纵身而前，抓住夫人手腕，厉声道：“她这话可真？”洪夫人弯了腰</p>
不住呕吐，越加颤抖得厉害。洪教主冷冷的道：“你想找药来打下胎儿，是不是？”</p>
除陆高轩外，众人听了无不大奇。洪教主并无子息，对夫人又十分疼爱，如果夫人给他</p>
生下了一个孩儿，不论是男是女，都是极大美事，何以她竟要打胎？料想洪教主这一下定是</p>
猜错了。那知洪夫人慢慢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要打下胎儿。快杀了我罢。”</p>
洪教主左掌提起，喝道：“是谁的孩子？”人人均知他武功高极，这一掌落将下来，洪</p>
夫人势必立即毙命，不料她反而将头向上一挺，昂然道：“叫你快杀了我，为什么又不下</p>
手？”洪教主眼中如欲喷出火来，低沉着嗓子道：“我不杀你。是谁的孩子？”洪夫人紧紧</p>
闭了嘴，神色甚是倔强，显是早将性命豁出去了。</p>
洪教主转过头来，瞪视陆高轩，问道：“是你的？”陆高轩忙道：“不是，不是！属下</p>
敬重夫人，有如天神，怎敢冒犯？”洪教主的眼光自陆高轩脸上缓缓移向张淡月，许雪亭，</p>
无根道人，胖头陀，一个个扫视过去。他眼光射到谁的脸上，谁便打个寒战。</p>
洪夫人大声道：“谁也不是，你杀了我就是，多问些什么。”</p>
公主叫道：“她是你老婆，这孩子自然是你的，又瞎疑心什么？真正糊涂透顶。”洪教</p>
主喝道：“闭嘴！你再多说一句，我先扭断你脖子。”公主不敢再说，心中好生不服。她哪</p>
里知道，洪教主近年来修习上乘内功，早已不近女色，和夫人伉俪之情虽笃，却无夫妇之</p>
实，也正因如此，心中对她存了歉仄之意，平日对她加倍敬爱。</p>
这时他突然听得夫人腹中怀了胎儿，霎时之间，心中愤怒，羞惭，懊悔，伤心，苦楚，</p>
憎恨，爱惜，恐惧诸般漏*点纷至沓来，一只手掌高高举在半空，就是落不下去，一转头间，</p>
见许雪亭等人人脸上露出惶恐之意，心想：“这件大丢脸事，今日都让他们知道了，我怎么</p>
还有脸面作他们教主？这些人都须杀得干干净净，不能留下一个活口。只消泄漏了半点风</p>
声，江湖上好汉人人耻笑于我，我还逞什么英雄豪杰？”他杀心一起，突然右手放开夫人，</p>
纵身而前，一把抓住了陆高轩，喝道：“都是你这反教叛徒从中捣鬼！”</p>
陆高轩大叫：“你想杀人灭……”一个“口”字还没离嘴，脑门上拍的一声，已被洪教</p>
主重重击了一掌，登时双目突出，气绝而死。</p>
许雪亭等见了这情状，知道洪教主确是要杀人灭口，四人一齐抽出兵刃，护在身前。许</p>
雪亭叫道：“教主，这是你的私事，跟属下可不相干。”</p>
洪教主纵声大呼：“今日大家同归于尽，谁也别想活了。”猛向四人冲去。</p>
胖头陀挺起一柄二十来斤重的泼风大环刀，当头砍将过去，势道威锰之极。洪教主侧身</p>
让开，右掌向张淡月头顶拍落。许雪亭一对判官笔向洪教主背心连递两招，同时无根道人的</p>
雁瓴刀也砍向他腰间。洪教主大喝一声，跃向半空，仍向张淡月扑击下来。</p>
张淡月手使鸳鸯双短剑，霎时之间向上连刺七剑，这一招“七星聚月”，实是他平生的</p>
力作，七剑刺得迅捷凌厉之极。洪教主右掌略偏，在他左肩轻轻一按，借势跃开。张淡月大</p>
叫一声，在地下一个打滚，翻身站起，但觉左边半身酸麻难当，叫道：“今日不杀了他，谁</p>
都难以活命。”四人各展兵刃，又向洪教主围攻上去。</p>
这四人都是神龙教中的第一流人物，尤以胖头陀和许雪亭更是了得。胖头陀大环刀上九</p>
个钢环当啷啷作响，走的纯是刚猛路子。许雪亭的判官笔却是小巧之技，招招点向对方周身</p>
要穴。无根道人将雁瓴刀舞成一团白光，心想今日服了百诞丸后，性命难久，在临死之前定</p>
当先杀了这奸诈凶狠的大仇人，是以十刀中倒有久刀是进攻招数，只盼和敌人同归于尽。张</p>
淡月想起当日因部属办事不力，取不到‘四十二章经’，若不是得无根道人和许雪亭之助，</p>
早已为洪教主处死，自己已多活了这些时候，这条命其实是拣来的，这时左臂虽然剧痛，仍</p>
是奋力出剑。</p>
洪教主武功高出四人甚远，若要单单取其中一人性命，并不为难，但四人连环进击，杀</p>
得一人，自己难免受伤。斗得数十回合后，胸中一股愤懑之气渐渐平息下来，心神一定，出</p>
招更是得心应手，一双肉掌在四股兵刃的围攻中盘旋来去，丝毫不落下风，眼见张淡月左剑</p>
刺出时渐渐无力，心想这是对方最弱之处，由此着手，当可摧破强敌。</p>
韦小宝见四人斗得激烈，悄悄拉了曾柔和沐剑屏的衣袖，又向公主打个手势，要她不可</p>
作声。四人转过身来，蹑手蹑脚的向山下走去。洪教主等五人斗得正紧，谁也没见到，就算</p>
见到了，也无人缓得出手来阻拦。</p>
四人走了一会，离洪教主等已远，心下窃喜。韦小宝回头一望，见那五人兀自狠斗，刀</p>
光闪烁，掌影飞舞，一时难分胜败，说道：“咱们走快些。”四人加紧脚步，忽听得身后脚</p>
步声响，两人飞奔而来，正是洪夫人和方怡。四人吃了一惊，苦于身上兵刃暗器都已在被擒</p>
之时给搜检了去，方怡也还罢了，洪夫人却甚是厉害，料想抵敌不过，只得拼命奔逃。</p>
奔出数十丈，公主脚下被石子一绊，摔倒在地，叫出声来。韦小宝心想：“她肚里有我</p>
的孩儿，可不能不救。”回身来扶。却见洪夫人几个起落，已跃到身前，叉腰而立，说道：</p>
“韦小宝，你想逃吗？”韦小宝笑道：“我们不是逃，这边风景好，过来玩耍玩耍。”洪夫</p>
人冷笑道：“好啊，你们来赏玩风景，怎不叫我？”说话之间，方怡也已赶到。</p>
沐剑屏和曾柔见韦小宝已被洪夫人截住，转身回来，站在韦小宝身侧。</p>
沐剑屏对方怡道：“方师姊，你和我们一起走罢。他……他……”说着向韦小宝一指，</p>
说道：“……一直待你很好的，你从前也起过誓，难道忘了吗？”方怡道：“我只忠心于夫</p>
人，唯夫人之命是从。”沐剑屏道：“你不过服了夫人的药，我以前也服过的……”</p>
韦小宝恍然大悟，才知方怡过去一再欺骗自己，都是受了洪夫人的挟制，不得不然，心</p>
中对她恼恨之意登时释然，说道：“怡姊姊，你同我们一起去罢。”这“怡姊姊”三字，是</p>
上次他和方怡同来神龙岛，在舟中亲热缠绵之时叫惯了的，方怡乍又听到，不禁脸上一红。</p>
突然之间，只听得洪教主大声叫道：“夫人，夫人！阿荃，阿荃！你……你到那里去</p>
了？”呼声中充满着惊惶和焦虑，显是怕洪夫人弃他而去。</p>
但洪夫人恍若不闻。洪教主又叫了几声，洪夫人始终不答。</p>
韦小宝等五人都瞧着洪夫人，均想：“你怎么不答应？教主在叫你，为什么不回去？”</p>
只见洪夫人脸上一阵晕红，摇了摇头，低声道：“咱们快走，坐船逃走罢！”韦小宝又惊又</p>
喜，问道：“你……你也同我们一起走？”洪夫人道：“岛上只有一艘船，不一起走也不</p>
成。教主要杀我，你不知道么？”脸上又是一红，当先便走。</p>
众人向山下奔出数丈，只听得洪教主又大声叫了起来：“夫人，夫人！阿荃，阿荃！快</p>
回来！”突然有人长声惨叫，显是临死前的叫声，只不知是许雪亭等四人中的那一个。</p>
洪教主大叫：“你瞧，你瞧！张淡月这老家伙给我打死了。他一生一世都跟在我身边，</p>
临到老来，居然还要反我，真是糊涂透顶。阿荃，阿荃！你怎不回来？我不怪你。这件事我</p>
原谅你了。啊！***，你砍中我啦！哈哈，胖头陀，这一掌还不要了你的老命？你脑筋不</p>
灵，怎么跟着人家，也来向我造反，这可不是死了么？哈哈。”</p>
洪夫人停住脚步，脸上变色，说道：“他已打死了两个。”</p>
韦小宝急道：“咱们快逃。”发足便奔。</p>
猛听得洪教主叫道：“你这两个反贼，我慢慢再收拾你们。夫人，夫人，快回来！”声</p>
音愈叫愈近，竟是从山上追将下来。韦小宝回头一看，只见洪教主披头散发，疾冲过来，这</p>
一下只吓得魂飞魄散，没命价奔跑。</p>
许雪亭大叫：“截住他，截住他。他受了重伤，今日非杀了他不可。”无根道人叫道：</p>
“他跑不了的。”两人手提兵刃，追将下去。不多时韦小宝等已奔近海滩，但洪教主，许雪</p>
亭，无根道人三人来得好快，前脚接后脚，都已奔到山下，三人身上脸上溅满了鲜血。</p>
洪教主大喝：“夫人，你为什么不答应我？你要去那里？”许雪亭叫道：“夫人不要你</p>
啦！她有了个又年轻又英俊的相好。”洪教主大怒，叫道：“你胡说！”纵身过去，左掌向</p>
许雪亭头顶猛力击落。许雪亭左手还了一笔，无根道人也已赶到，挥刀向洪教主腰间砍去。</p>
此时洪教主的对手已只剩下两人，但他左腿一跛一拐，身手已远不如先前灵活。</p>
洪教主叫道：“阿荃，你瞧我立刻就将这两个反贼料理了。那四个小贱人，你都先杀了</p>
罢。只留下那小贼不杀，让他带我们去取宝。”他口中叫嚷，出掌仍是雄浑有力。许雪亭和</p>
无根道人难以近身。</p>
洪夫人微微冷笑，向沐剑屏等逐一瞧去。</p>
韦小宝叫道：“夫人，这四个小妞，你只要伤得一人，我立即自杀，做了鬼也不饶你。</p>
大丈夫一言既出，什么……什么马难追。”情急之下，连“死马难追”也想不起来了。</p>
突然间拍的一声响，许雪亭腰间中掌，他身子连幌，摔倒在地。洪教主哈哈大笑，飞足</p>
踢去。许雪亭跃起急扑，这一脚正中他胸口，喀喇声响，胸前肋骨登时断了数根，可是洪教</p>
主的右腿却已被他牢牢抱住。洪教主出力挣扎，竟然摔他不脱。无根道人飞快抢上，挥刀砍</p>
落。洪教主侧头避过，反手击出，噗的一声，无根道人小腹中掌，但这一刀也已砍入洪教主</p>
右肩。无根道人口中鲜血狂喷，都淋在洪教主后颈，待要提刀再砍，雁瓴刀已斩入了洪教主</p>
肩骨，手上无力，再也拔不出来。</p>
洪教主叫道：“快……快来……拉开他，”洪夫人也不知是吓得呆了，还是有意不出手</p>
相助，眼见三人纠缠狠斗，竟站在当地，一动也不动。许雪亭抓起地下一根判官笔，奋力上</p>
送，插入了洪教主腰间。洪教主狂呼大叫，左脚踢出，将许雪亭踢得直飞出去，跟着左肘向</p>
后猛撞，无根道人身子慢慢软倒。</p>
洪教主哈哈大笑，叫道：“这些……反贼，那……那一个是我敌手？他们……他们想造</p>
反，咳咳……咳咳，还不是……还不是都给我杀了。”转过身来，向着洪夫人道：“你……</p>
你为什么不帮我？”</p>
洪夫人摇摇头，说道：“你武功天下第一，何必要人帮？”洪教主大怒，叫道：“你也</p>
反我？你也是本教的叛徒？”洪夫人冷冷的道：“不错，你就只顾自己。我如帮你，终究还</p>
是不免给你杀了。”洪教主叫道：“我杈死你，我杈死你这叛徒。”说着向洪夫人扑来。</p>
洪夫人“啊”的一声，急忙闪避。洪教主重伤之余，行动仍是迅捷之极，左手抓住了他</p>
右臂，右手便杈在她颈中，喝道：“你说，你说，你反不反？你说不反，我就饶了你。”</p>
洪夫人缓缓道：“很久以前，我心中就在反你了。自从你逼我做你妻子那一天起，我就</p>
恨你入骨。你……你杈死我好了。”洪教主身上鲜血不断的流到她头上，脸上，洪夫人瞪眼</p>
凝视他，竟是目不稍瞬。洪教主大叫：“叛徒，反贼！你们个个人都反我，我……我另招新</p>
人，重组神龙教！”右手运劲，洪夫人登时透不过气来，伸出了舌头。</p>
韦小宝在旁边瞧得害怕之极，眼见洪夫人立时便要给他杈死，从沙滩上拾起一块大圆</p>
石，用力向洪教主背上掷去，噗的一声，正中背心。洪教主眼前一黑，杈在洪夫人颈中的手</p>
便松了，转身叫道：“你……你这小贼，我宝藏不要了，杀了你再说。”挥掌向韦小宝打</p>
去。</p>
韦小宝飞步便逃。洪教主发足追来，身后沙滩上拖着一道长长的血迹。</p>
韦小宝知道这一次给他抓住了，决难活命，没命价狂奔。突然间嗤的一声响，背上衣衫</p>
被洪教主扯去了一块，若不是韦小宝身穿护身宝衣，说不定背上肌肉也被扯去了一条，他大</p>
惊之下，奔得更加快了，施展九难所授的“神行百变”轻功，在沙滩上东一弯，西一溜的乱</p>
转，洪教主几次伸手可及，都给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逃了开去。</p>
他如笔直奔逃，毕竟内力有限，早就给抓住了。但这“神行百变”是铁剑门绝技，再加</p>
上木桑当年另创新变，实是精奇奥秘之至。韦小宝“神行”是决计说不上，那“百变”两字</p>
和他天性相近，倒也学得了三四成。因此虽非武功高手，却也算得是当世武林中数一数二逃</p>
命的“高脚”。</p>
洪教主吼声连连，连发数掌。韦小宝躲开了两掌，第三掌终于闪避不了，砰的一声，正</p>
中后心，两个筋斗翻了出去。幸好洪教主重伤之余，掌力大减，韦小宝又有宝衣护身，虽然</p>
给打得昏天黑地，却也并未受伤。他正要爬起，突觉肩头一紧，已被洪教主双手揪住。</p>
这一来，他一颗心当真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大骇之下，当真是饥不择食，慌不择路，</p>
一低头，便从洪教主胯下钻了国去，蓦地想道，这正是洪教主当年所教“救命三招”之一的</p>
上半截，这招叫做“贵妃骑牛”还是“西施骑羊”，这当儿那里还记得起？奋力纵跃，翻身</p>
骑上了洪教主的头颈。</p>
这一招本来他并未练熟，就算练得精熟，要使在洪教主这一等一的大高手身上，那也绝</p>
无可能。但洪教主奋战神龙教四高手，在发现夫人舍己而去之时，心神慌乱，接连受伤，此</p>
时肩头雁瓴刀深砍入骨，小腹又插入了一支判官笔，急奔数百丈之后流血无数，内力垂尽，</p>
双手揪住韦小宝时早已酸软无立，被他一挣便即挣脱，骑入了颈中。</p>
韦小宝骑上了他肩头，生怕掉将下来，自然而然的便伸手抱住他头，双手中指正好按在</p>
他眼皮上。洪教主脑海中陡然如电光般一闪，记得当年自己教他这一招，一骑上敌人项颈，</p>
立即便须挖出敌人眼珠，想不到自己一世英雄，到头来竟命丧这小顽童之手，而他所使的招</p>
数，却又是自己所授，当真是报应不爽了，想起自己一生杀人无算，受此果报也不算冤枉，</p>
不禁长叹一声，垂下了双手。这口气一松，再也支持不住，仰天便倒。</p>
韦小宝还道他使什么厉害家数，急忙跃出逃开。只听得洪教主喘息道：“阿荃，阿荃，</p>
你……你过来。”洪夫人向他走近几步，但离他身前一丈多远便站住了。洪教主道：“你肚</p>
里……的孩子，究竟……究竟是谁的？”洪夫人摇头道：“你何必定要知道？”说着忍不住</p>
斜眼向韦小宝瞧了一眼，脸上一阵晕红。</p>
洪教主又惊又怒，喝道：“难道……难道是这小鬼？”洪夫人咬住下唇，默不作声，那</p>
显然便是默认了。洪教主大叫：“我杀了这小鬼！”纵身向韦小宝扑去。</p>
但见洪教主满脸是血，张开大口，露出残缺不全的焦黄牙齿，双手也满是鲜血淋漓，这</p>
般扑将过来，韦小宝只吓得魂不附体，缩身一窜，又从洪夫人胯下钻了过去，躲在她身后。</p>
洪夫人双臂张开，正面对着洪教主，淡淡的道：“你威风了一世，也该够了！”</p>
洪教主身在半空，最后一口真气也消得无影无踪，拍哒一声，摔在洪夫人脚边，恶狠狠</p>
的道：“我是教主，你们……你们都该听我……听我的话，为什么……为什么……都反我？</p>
你们……你们都不对，只有……只有我对。我要把你们一个个都杀了，只有我一人才……才</p>
仙福永享……寿……与天……天……天……”最后这个“齐”字终于说不出口，张大了口，</p>
就此气绝，双目仍是大睁。</p>
韦小宝爬开几步，翻身跃起，又逃开数丈，这才转身，只见洪教主躺在地上毫不动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