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吞没了一切，整个花园冷沉沉的，灯笼的光芒显得那么微渺，完全对这无边黑暗无能为力，永远只能照亮那么一小块。</p>
心，仿佛也被抽空了。</p>
远远望着夜中那道静静伫立的白色身影，杨念晴抱膝坐在石头上，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想什么。</p>
风露越来越重，虽然已到了春天，然而寒意却并未减却多少，夜依旧是其冷无比的。</p>
好冷……</p>
他已经站了很久，自如玉楼回来，他就再没说过一句话。</p>
头轻轻埋到膝盖上。</p>
她从来都没想过要害死谁，当时也只不过觉得他在玩她，的确是带着报复他们的心思说出那番话的，并没有想到，那些话会给江湖谣带来这么大的打击，大到可以让她放弃生命。</p>
令杨念晴没有想到的是，会出现这样一个李游。</p>
在她的印象里，那双眼睛永远都是那么欢快明亮，那对睫毛永远都是那么潇洒张扬，那张脸永远都会带着惬意的笑容。</p>
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李游都是冷静机智的。</p>
第一次看到他激动失态，是黑四郎那件事，因为那是他的朋友。</p>
如今，却是为江湖谣，她是……</p>
杨念晴现自己的心也开始颤抖了，不管江湖谣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总之，是自己害死了她。</p>
一切都结束了么？</p>
心痛如潮水般涌上来，全身仿佛都已麻木了，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缘故。她觉得头很沉，胸口很闷，想哭，却又没有半点眼泪。</p>
并不是生平第一次。</p>
记得在父母离婚那天，看着爸爸开车绝尘远去，她的心也有过这种冰冷害怕的感觉，不过，那次没有这么痛。</p>
根本就不该到这里来，但如今又要怎样才能回去？</p>
她已痴了。</p>
“你不要怪他。”冷冷的声音……</p>
杨念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何璧却自顾自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一只手依旧放在刀柄上，也望着远处那个白色的人影，沉默。</p>
真的很奇怪，明明挨着这么冷的一个人，杨念晴不但不觉得更冷，反而感到温暖踏实多了。</p>
许久。</p>
他忽然开口：“她原本不叫江湖谣。”</p>
乍听到这句话，杨念晴一愣，扭头看着他。</p>
他却并不看她，只望着远处那片白影，淡淡道：“她原该叫江语诗，或者叫诗诗，也是江湖世家之女，她父亲与李家老爷子是多年的故交。”</p>
原来他们是认得的。</p>
“以她的家世和模样，当年完全可以找个好夫婿，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谁知，天意弄人，有一次让她遇见了老李，便立下了非他不嫁的誓言。”</p>
“但老李这样一个人，生性风流，连李老爷子也拿他没法，诗诗又有世家身份，根本不能随意出门行走见人，自然不能引他注意。后来，她终于想出了个法子。”</p>
到这里，何璧居然也叹了口气。</p>
“她竟甘愿自堕身份，委身风尘之中，化名为江湖谣。你知道，那样一个冰雪聪明女子，在青楼不出名也难，老李果然很快便听说了她，寻上门去，从此她便成了老李的红粉知己。”</p>
难怪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难怪她并不为生计愁却还甘愿呆在那烟花之地，原来她这么做，一切都只是为了他。</p>
杨念晴默然。</p>
她还能说什么？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孩子为了喜欢的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敢做出这样可怕的决定，无疑是该值得佩服的。</p>
何璧摇头：“她此举实在太轻率了些，不计后果，江老爷子见她败坏家风，一气之下，便与她断绝了关系，从江家除名，永远不许她再回去。”</p>
为了他，她已经一无所有，所以今天才会选择这条路吧？</p>
杨念晴转过脸，喃喃道：“那他们在一起不就很好了？”</p>
何璧忽然皱起眉，看着她冷冷道：“你到如今还是不明白老李。”</p>
杨念晴一愣。</p>
不明白么？从来都是他把别人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别人几时又明白过他？</p>
“他虽然……”何璧停了停，话锋一转，“老李也知道她的来历，十分敬她，因此只见了几面便不愿再去了，只让她回去。”</p>
“哪知诗诗执意不肯，见老李不再去，她十分聪明，很容易便打听到了老李帮我查案的事，所以……”</p>
所以，她就将如玉楼作为一个获取江湖秘密的渠道，为他们打探消息，李游天生好奇，对于查案来说，这些消息无意最宝贵，自然要去找她了。</p>
一个女子为心上人付出到这种程度，能不能算痴？。</p>
何璧看看远处的李游：“你知道，她在南山阵跟老李打了四次赌，踩了老邱四次花，也因此中了迷药，掉在坑里四次。”</p>
“当初，老李被萧玲儿她们缠得紧的时候，便开玩笑拿老邱的千姿百态南山阵打赌，若谁走得过去，便纳她们作妾。”</p>
原来打赌是这么回事。</p>
“诗诗知道后，也说要去试试，我们只当她是玩笑，谁知她果真拉着老李去了，”何璧淡淡道，“她生性善良，并不喜欢踩花，却还是每次都踩了过去，一共四次。”</p>
他又看着杨念晴：“是不是觉得很奇怪？”</p>
杨念晴不语。</p>
对这件事，她的确也很好奇。明明知道踩过去之后就是陷阱和迷药，一个人就算再笨，上了一次当之后也该学乖，何况是江湖谣这么聪慧的一个女子，也没有摧花的爱好，为什么还会三番两次上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