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阿鸟对这事不熟悉，便指指头上高悬的字，说：“你是看了这个要的！我不给呢？！你还能像官府一样，封我的铺子？什么狗屁七爷，我还鸟爷呢。”他拿着一只竹签剔着牙齿，爱理不理，傲慢极了。</p>
这也难怪，他还不曾想过有这样的人，看人家卖东西就像官府一样来收税。</p>
接着，他感觉到大水搡自己，便低声给大水说：“要是给你还差不多，咱是一家的！偏要给什么七爷，咋回事？”</p>
大水看“狗黄”有点气，说“他不知道”，趴在狄阿鸟的耳朵讲怎么回事。</p>
狄阿鸟听他这么说，又知道人人都交，也想息事，便说：“算啦，交，要和别人一样，按月的！”说完，他回头给旁边的自家人说：“去问问人家，人家交多少，咱就交多少！”</p>
他又拉住大水，说：“去，到铺子拉筐鱼，咱家过年用！”</p>
“人家都交五个，我也按这个要，也给我一筐。”“狗黄”腆笑说，“鸟爷就鸟爷了，给个鲜！”</p>
“没有！一筐鱼多少钱？你真是？”狄阿鸟不给他半点脸色，黑着脸说，“什么鸟爷就鸟爷的？我也百十号人呢？不过是看大水哥的面子交你钱？！”他并不是乱糟蹋人，而是要把交情卖给大水，让大水分他一点。</p>
果然，大水也是出来混的人，自然认狄阿鸟给的脸面，回头给了“狗黄”一下，笑道：“我分你一些，他真是我弟！我叔就管外城的兵马，我弟也不是人人都能碰的！”</p>
大水他们走了，杨小玲坐狄阿鸟身边，颇有些担心地说：“大水怎么又跟以前一样，和这些人混在一块？！能不能让你阿爸给他安排个事做？他除了能用拳头跟人打架，什么都干不会。”</p>
“我阿爸想过，可他前一段时间自己都遇了坎，差点过不去，怕害了大水哥。”狄阿鸟说，接着简单说了一下。</p>
小玲还弄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p>
她看旁边的人又吆喝起这“爱鱼说”，便趴狄阿鸟耳朵边，悄悄地问他这是干什么。</p>
“你想呀！你要是有十个金币买年货，你都买什么？物价这么贵，买了这就买不起那！要让他们觉得买鱼值，他们就先选鱼。何况这么多人看，人人都知道咱家有鱼，多好？”</p>
狄阿鸟侃侃介绍自己的经验，在大庭广众下搂了小玲，亲了一个。</p>
小玲差点没有羞死掉，何况还有可能认识她的人在，今后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事被人戳脊梁骨。</p>
下午时，东市人稀过。刚吃过午饭，十来个来应聘掌柜的已经知道东家回来，都等在外面求见。狄阿鸟本想趁机回家一下，这会也只好往后放一放，在里侧的房子里见一见他们。</p>
里侧的房子被人收拾过，狄阿鸟过去，往其中一块兽皮上一坐，就示意大伙一块坐。</p>
地下冰凉不适久坐，却只有他面前有另一块兽皮，大伙只好往地下蹲。</p>
狄阿鸟却视而不见，说着客气话，一个一个地问事。</p>
生意不好，许多掌柜因失业久了，席地坐着，一句一句回答狄阿鸟提出的古怪问题。</p>
请掌柜是件希奇的事，一大堆人趁机都偎过来看，连小玲也不例外。正是大伙自己想着能不能回答狄阿鸟的古怪问题时，来了一个晚到者。他的身上都是雪，胡子上都是水，和前面门面的人打过招呼就径直进来。</p>
他一身粗布，头发胡乱地盘着，由于穿得单薄，在冷风里显得格外的委琐。</p>
一个男人问了一句后，换来他大声地回答，说自己是应聘掌柜的。连里屋子里的狄阿鸟都听得清楚，就叫他进来。</p>
他只一进来，就是脚臭味满整室，那浑浊的脚布上还在滴水。</p>
包括狄阿鸟在内，全部的人都对他的脚臭反感。狄阿鸟捂着鼻子说：“你怎么不早点来？”</p>
“我有事要做，不能一天到晚苦等。”男人说。</p>
狄阿鸟来了兴趣，抬头看他，见他相貌稍胖，微微笑着，很有亲合力，只是觉着不该有这种脚臭，问：“你脚怎么这么臭？”</p>
男人灰溜溜地抓了下头，笑笑说：“好久没有洗脚了，妻子不给烧热水，怕费柴。”</p>
“你以前是做什么？”狄阿鸟又问。</p>
“卖过青菜，下乡走过香料，在酒楼当过伙计，在码头给人拉过货！”男人说。</p>
狄阿鸟紧接着问他能不能结算，到偿债务等等，他一一应下。狄阿鸟突然反过一转，问他：“你怎么会的？”</p>
男人一愣，说：“我还做过掌柜！”</p>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狄阿鸟又说，“哪里的掌柜？”</p>
男人吞吞吐吐，好久才尴尬开口，自报身家，原来他做过青楼的掌柜，完全是靠自己的妻子--一个当年当红的妓女才当上的。最终，他攒够了钱给妻子赎身，却又再次沦落为下等人。</p>
有这样的经历，也难怪他不愿意讲出口。</p>
“坐下！”狄阿鸟给他说。</p>
他坐了一下，却立刻站起来，说：“地下太凉了，我还是站着吧！”</p>
“怎么会？”狄阿鸟问，“你们说说，凉吗？”</p>
一群掌柜立刻否认，个个叫着不凉。</p>
狄阿鸟听了一圈，回头看看眼睛渐渐黯然的后来者，微微笑笑，又问他：“你为什么这次要来应聘掌柜，而之前却断了应聘的念呢？”</p>
“不太如意！”这人说了四个字就闭口了，想来也不是自己嫌弃工作，而是被人嫌弃。</p>
“好！像我的性格，一次不行再一次嘛！”狄阿鸟暴笑几声，再掩饰不下自己的一本正经，“就你啦。”</p>
后来者激动万分，差点当场抱头就哭，含着眼泪向狄阿鸟介绍自己的大名：万立扬。狄阿鸟也立刻回报自己的大名，以表示他那做作的礼貌。</p>
做完所有的事后，狄阿鸟立刻让万立扬先去洗洗脚，接着带他回家，给自己先生和阿妈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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