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心中确实嘲笑过田文骏，也打听到他父亲被充罪的事，更听说过他初到王城的意气风发。</p>
这段往事还得从明枋十八年说起，那时田文骏的父亲在，他带足银钱入京四处走人举荐，当时四处告诉别人，他能让粪土变成银子，让石头生子。士子们四处笑谈，几乎把长月都塞满了笑料，有人还特意在他面前取笑。却想不到，他突然包下了天色楼，遍告名流，请人一观。当天，好事之人不少都包了粪便，石头来取笑。</p>
谁也不料，他登高弹琴，琴罢傲然而立，说：“大丈夫生在世上，徒有经国之才智，无可进之门，诸位不妨荐我一试，看我是否能有此本事！”</p>
说完之后，他拂袖大笑而去。一群人面面相觑，都想不到反被他取笑，口里是夸他，暗地里都说他狂傲。</p>
终究，他父亲出了事。现在，他通过父亲的好友才被安排到大牢，做了文书，娶了房妻子，勉强糊口，再不是当初的模样，见人就点头给人家笑。</p>
“这个？”田文骏看着他笑，却留了把子。</p>
“说嘛！我们弟兄俩可是无话不说的。一块去喝酒！”李卫笑，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要发财，一定忘不了你的！”</p>
“噢！要去黑放做官？！”田文骏顿时有意，立刻反着话说，“我不信！”</p>
“还骗你不是？邦河王子和我家有亲，亲自许我的！”李卫像猴子一样拿出来炫耀，“改日就走！确实大小成了官，品不说高，主子说了，至少九品！”</p>
“还是不信，黑放这地方没官！”田文骏更不信，转身到一边去，不高兴地说，“升官是好事，却不想拿自己最铁的弟兄开笑话，告诉你！我知道个事，黑放打败了猛人呢！”</p>
“猛人？！就是天家无敌爷还要放水去淹的？”李卫大笑，说，“那我也不信。告诉你，朝廷要在那里设郡呢？主子过去，明里为小官，暗里管几个州！”</p>
田文骏无法克制地疯笑，见李卫不满要走，慌忙拉住他说：“我不是取笑，我家就是黑放的，带上我回家。我——”</p>
“人员是定的，我怎么能做主呢？”李卫倨傲起来，抬头看顶棚。</p>
“刚才发财还说不忘我？！我昨天还冒风险给上头说，你有病缺班了！就说我和妻子是你家奴仆，好不？到地方，回到了家，我二话不说，用金币答谢。怎么？你不信？我往常有没有钱？”田文骏搬着李卫的脖子说。</p>
李卫不知道是被情绊着了，还是被许诺烧了，还是别人都嘲笑而只田文骏一人当回事，大口一开，玩一样地说：“当然可以，有兄弟我，你放心！”</p>
“兄弟能不能在这样的时候回家可全看你的！喝酒，今天一定要喝酒！”田文骏边说边拉着他往外走。</p>
“差使还没结束呢！”李卫大愣，“我是无事！”</p>
“这些鸟事，不干也罢！”田文骏看笔筒还在自己手里，随手一扔，哈哈大笑。</p>
李卫觉得他今个换了个人一样，不过酒不喝白不喝，自己去报了缺，随后跟着他出去喝酒。两人从交情到交往，从刚见到如今，整整说了一下午，这才分别。</p>
田文骏喝了不少酒，遇风上头，见家不远，举步入了院子。包租的东主是个冬瓜一样的矮胖子，一见他就骂，说：“你小子有钱喝酒？看你儿子，都冻成什么样子了，只有上衣无下衣，我才寻些衣服给他！”</p>
田文骏立刻敛住睡步，抱一抱拳，感激万分地说：“我记下了！今日遇到旧乡人，改日要回家！”</p>
“说实在的，你这人嘛，也厚道，穷归穷，却从不拖我房钱！要是路上缺什么，尽管给我要！”矮胖房东乐呵呵地拍了他，转身去屋子。</p>
“酒歌山河，岁岁蹉跎。一湖酒，几斤麦，穷来万事哭。——”他笑着推开家门。看妻子卧在被子里，头发脏乱，给儿子唱小曲，心中激动，举步上前。妻子只认为他又生事作打，畏惧地靠墙缩身，儿子也不敢哭了，在母亲怀里露个脑袋，怕怕地看着他！</p>
谁也不料，他竟然搂了妻子，在脸上亲了一口，温柔地说：“我心里一直都有你，打你，打儿子，那是恨我自己！”</p>
田氏哑然，泪流满面。</p>
“哭什么？！今日把余粮全吃上！”田文骏喝她说。</p>
“不过了吗？！外面粮食那么贵！”田氏犹豫说。</p>
“怕什么！今日吃饱饭，他日穿金银！我们回家，回黑放——”田文骏说，言罢就笑着去抓儿子。</p>
“你说你家是——”田氏诧异。</p>
“不要再提！我父亲在，我也将在，我家就在了！”田文骏红着脸喷着酒气说，“记下，儿子！我们是黑放人！”</p>
(全本小说网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