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果然到第二天才回来,身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露水,身后筐子里的水果却变成了二十来个“半**”的流民。他们中有男有女,还有两个孩子,个个浑身污垢,张皇地跟着飞鸟,一到大院就游视四周。</p>
二牛的妻子吓了一跳,提了扫把边给飞鸟说话边对着流民叱喝。“嫂嫂,这是我请回来的人,他们每天只要一点吃的,很划算的。”飞鸟想不到她反应这么大,慌忙解释。</p>
“我们都是老实人,种地的。”一个进来就蹲在角落里的老女子慌忙站起来说。</p>
“姑奶要扫地吧?”一个农家红脸妇女也慌忙有眼色地接扫把。一个男人看院子里有柴,不声不响地拿起旁边竖着榔头,吐口吐沫把住。</p>
“你怎么尽找这些人来?”二牛家媳妇因怕生气,忍不住高声问飞鸟,“我们怎么养?”</p>
“怎么了?”茅房里顿时传出二牛询问的声音。</p>
龙蓝采出来看看,问了一下,却不当回事,只是乐和地冲屋子喊了一声。黑放那里流民多的时候,男人就会把看起来老实的人领回家做附民,所以,这在她眼里自然是很平常的事。她不过是跟这些人说些要忠于主人,不然会怎样的话。</p>
但她一声喊叫却把两家人都招出来了,包括飞雪搀扶下的瞎眼张氏。</p>
“小鸟,这可不成,咱家养不起。”老太太也一抹黑地朝着飞鸟说。</p>
花流霜哂笑一下,说:“他是给咱家找来的不花钱的劳工,大牛呢?问问大牛看。”</p>
众人的目光给这些流民异常大的压力,一个孩子突然吓哭了。</p>
“哭啥?”飞鸟表示这小孩不可理喻,“你是男孩子!”</p>
大牛在茅房伸了下头,只喊着等等就出来。</p>
那带孩子的污垢妇女哄不下儿子,不得已打了一巴掌,接着摸出一个橘子给孩子,然后怯生生地看向飞鸟。飞雪似乎认得她手中的果子,忍不住看向飞鸟的“苯苯”,果然,它身上的两个筐子都已经被扔掉了。</p>
风月却在奇怪飞鸟怎么带流民混进城的,心中也乐于看飞鸟在众人逼视下的笑话。</p>
大牛终于提着裤子从茅坑里出来,飞鸟算是捞到根稻草,慌忙上去给大牛盘算生意,掰着手指头算怎么省钱。大牛没这样想过,只是看了看自己媳妇,见她在摇头,不禁犹豫地看了看这一群人。</p>
这些人看起来太可怜了,污垢黄瘦,天不热就开始冒汗,鼻尖污中闪亮,眼中乞讨的光芒流露无疑。铺子虽然要人,但这些人都让二牛放不下心,他不敢心软,底气不足地笑笑,接着想到花流霜往常说话都有道理,便转身询问:“婶娘,你觉得呢?狄叔呢?不如让狄叔看看。”</p>
花流霜微笑着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这毕竟不是我们那里,我们那,带回来的人不听使唤,主人可以给他鞭子,要他的命。”</p>
“小鸟呀,写一份卖身契约,让他们都画押。”风月不得不收起旁观的心态,给飞鸟说,“这样就能惩处不听话的人。”</p>
“不用了吧。”飞鸟不在意地说。</p>
“不会不听使唤,我们愿意画押。”老女人跪下来磕头作揖,看到一线光明般快速地说,“主人好好心,只给口饭吃就行了,我们都做牛做马,没明没夜地给主人干活。”</p>
一圈流民跪了下来,求爷爷告奶奶地要他们收留,带孩子的妇女拼命地说着:“不看我们,也要看看孩子不?”</p>
众人渐渐松口,开始应下。独有飞鸟一点一点敛住笑容,不怎么高兴,还边往一边走边说:“真没出息!”</p>
花流霜喊住飞鸟,安排说:“去弄点吃的,还要我们去不成?”</p>
飞鸟打了哈欠,喊飞雪去写契约,自己回屋子拿了袋子去市场上弄吃的。等他带了两个赶车把势再回来的时候,院子的人已经都开始没事找事情做。扫地的扫地,劈材的劈材,找不到“眼色”的人儿开始擦水井上的石头,替劈材的捡柴火,让人无法挑剔的。</p>
飞鸟算知道“殷勤”一说了,在鄙视中,他有种要反着做的**,想挑一个不殷勤的夸一番,但是连孩子都在母亲的叱呵中找事情做。他提着食物说:“先去搬家,然后再发吃的。”</p>
“吃了点东西不是有点力气么?!”有人哈笑着,心虚地建议。馒头会不会散发香味?飞鸟不知道,但他见人人都暗地里瞄准食物袋,蠢蠢欲动,答案应该是很明白的。</p>
二牛也要先吃买来的馒头,然后再搬家。</p>
“不!”飞鸟却不同意。众人经受过二牛一句话,都像被煽了风,都馋笑连连,过来来“蘑菇”。但无论如何,飞鸟不为之所动。二牛突然觉得飞鸟短短时间变化好大,好像突发地从一个好心的人变成一个冷血一样。</p>
“快快,馒头都预备着呢,只要一干完,就有吃的。”飞鸟把着袋子口,要那个最小的孩子到他身边,拿了一个馒头给他。</p>
一个男人慢慢地摸过来看。飞鸟耐心地等待着,等他到身边,立刻给他一脚,大声说:“你是男人吗?想给孩子争东西。”</p>
“我只是看看。”男人很没出息地说。</p>
飞鸟失望地把袋子给二牛,吩咐他好好地看着,自己则和两个车夫去套车。他觉得自己很失望,到底失望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是失望男人不反抗还是失望他去观摩一个孩子吃东西,还是他们给一口饭就愿意做牛做马?他只是冷笑着赶了辆马车出来,点人上车。</p>
“哥,你现在的样子好奸诈!”飞雪坐在马车边上搂住他说。</p>
“奸——诈?”飞鸟傻然而问。</p>
到了东市,人流熙攘,看来现在正开始热闹,都趁天未热起来出门买东西。他们想从背门通过,可那里有一队马车卸东西,很难进出。飞鸟就地停车,领着一对褴褛的流民进去。只是走了一下,市场人们就惊炸,纷纷给这一行人让路。</p>
“喂,你们干什么的?”几个公服的市差慌忙拦路。</p>
“搬家!”飞鸟说。二牛连忙上去,递好话和小钱。市差看看他们,安排二牛几句话,这才摆手让他们进去。</p>
“他们也要用钱疏通?”飞鸟看着几名市差的背影,无来由地叹了一口气。</p>
飞雪咯咯笑笑,拉着飞鸟的胳膊,再次学了学张国焘的口气,说:“我们大靖康国非毁到这上面不可。”</p>
董云儿这时也正趁天不够热浇花儿。</p>
那盆红白月季,是她的宝贝,被她当成半条性命。花开夭夭,花瓣儿半红半白被视为天下奇珍,而这天下的奇珍就在自己手中养了出来,她又怎么能不爱惜。</p>
一枝蔓伸,很不协调。她轻快地在一旁摸了把剪刀,快快在花的蔓枝上比过,接着小心地修剪。外面有人敲门,她心一惊,一下把花枝给剪坏了。</p>
“云儿,去看看是谁?”董老头警惕地说。</p>
“还不是来催咱们搬家的?”她无可奈何地说,“早知道你昨日接了牟兵大哥,我就不转手那么快了。现在只好给二牛说说好话了。”</p>
她放了剪刀去开门,立刻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男人。一个头发半白,一个一身武装,但都被什么惊吓了一样,有点站不稳的感觉。</p>
“你们怎么来了?”董云儿警觉地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