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南堂在这一幕中麻木,在人群的洪流中抱着那个老阿婆,用雄伟的身躯抵挡那种杂乱而巨大的挤扛力。“你一定不是个当官的!”老阿婆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浑浊的眼睛湿润如潮,她用自己的袖子去擦狄南堂额头的血,幽幽地说,“要是你当了官就好了!”</p>
突然,她感觉到身上湿了,原来狄南堂胸口的伤口出血浸透了白布和衣服。</p>
狄南堂没有注意这些,他静静地身处洪流中。那里却又是最安静的避风港,他看那喊声震天,鱼贯而入的人流,用一种无可泣血的心去感触,却不知道怎么制止好。</p>
朝廷反应过来,他们会是什么罪?自己的儿子,妻子会怎么样,张国焘呢,他们还在里面,会不会被这些怒虎般的人乱打致死?他声嘶力竭地喊叫,但是在这一瞬间,连他自己都没听到自己用尽全力的声音。</p>
暴风骤雨袭击的力量不是手掌大的地方能够撑天抵挡的。</p>
又有谁能将它停下来?</p>
如果加了一堆士兵,也许会控制住形势,但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形势,鲜血换来的形势,仅此而已。也许应该让一个人们信服的人出现。他用洪亮的声音一声喊过,人们抬头听他说,克制住怒火,等待处理。</p>
就在狄南堂觉得无力回天的时候,苍天却开了霁颜。人群中欢呼声传来,接着就举着火把,像大海的回潮一样向后退却。</p>
狄南堂听到人群的欢呼声便懵掉了,难道里面的人都被打死了?人们觉得胜利了?</p>
漫长的等待,涌流不完的人,狄南堂焦急地看着,等待,等待这些人的退却。这种漫长几乎把人折磨得欲生欲死,他甚至没注意到出来时的人流量增加了,没注意到有人蓬头垢面,甚至带有长链。</p>
希望一般,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张国焘的声音。他的嗓子已经哑如同撕破纱制帷幄时发出的低刺,带着一种风吹山口的低杂。</p>
“我今日就坐在这里!以后就坐在这里,不把长月的案情全理出头绪,我就死在这里!”张国焘说。</p>
突然,有火把亮在房子上。人们真的抬头看,静静地,连欢呼声都没有了,都停下了脚步。</p>
狄南堂顺着房子抬头也抬头,看到妻子举了一枝火把,儿子坐在一个房檐脊背放出的钩子上。</p>
“都听我说!”飞鸟看下面人群林林,却也不惧,只是用变音一半的公鸭嗓子说,“你们真是笨呀!先救出国王,然后让国王把他们赦免不就行了吗?”</p>
“人都救出来了,你们一定该想到救小国王了吧。不要忙,排好队慢慢走,只喊不动手,毕竟大家都是自己人,不是西庆那帮什么?那帮什么来着?”</p>
人群哄笑,都大声回答说是“狗日的”。</p>
“好啦!你们忙吧!我要回牢房睡一会,看看那个被我吓死的糊涂官能不能活过来!”飞鸟挥手说,“你们找我张叔叔也行,嫌麻烦了找我也行,把状子拿过来就行了!告诉你们,廷尉大得很,就是丞相,一听说被廷尉审,自己就会自杀!(汉朝惯例,这里借用)”</p>
“被你吓死的?别臭美了,快下去找找你阿爸,他身上有伤!”花流霜连忙催促说。</p>
“快走吧!”飞鸟边挥手边站起来四看,找下去的地方。</p>
众人渐渐散去,相认。</p>
张国焘摸着鼻血,走到狄南堂身边苦笑说:“我希望那个狗官能活过来,我要拔他三天皮。长月有六处这样的地方,他一下抓了过千人!”</p>
“你还是去其它地方看看吧,那里也是的!”狄南堂边把那婆婆放下来边说。</p>
就在他们说话间,婆婆四处跑动,仔细用眼睛搜索着,发问:“我的儿子呢?”没有人回答她。</p>
她焦急万分,左右乱走,四处抓人胳膊搬人面孔,再次问:“我的儿子呢?”</p>
接着,她继续寻找。</p>
终于,她失望了,瘫倒在地上抢天一声长嚎:“我的儿子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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