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你别管了!这是俺家的事!”大水的母亲冲着飞鸟声音来的地方说。</p>
“我——?那不行,你们不能合起来欺负玲嫂嫂!”飞鸟不愿意地说,“不就是我阿妈叫你们去我家住几天吗?阿婆就是不愿意,咋能会冲你媳妇生气?”</p>
“她是大水订的媳妇,被二牛要了进门。现在二牛去了。我也为她好,嫁给大水不成吗?”大水母亲平静地说,表情几乎没有浮动,“你不知道她的心,毒着呢?”</p>
小玲站到门口,衔着眼泪,抽泣说:“是,我毒,我毒!”接着她吸了下鼻子,强忍住给飞鸟说:“小鸟,你走!你妈说不定等你吃晚饭呢!”</p>
“大水哥,这肯定是你的主意!”飞鸟反过来说,“你以前就想偷看玲嫂子洗澡,被我二阿妈逮到。现在,你见二牛哥去了,就想跟玲嫂子好。”</p>
大水倒没什么,反是小玲生气:“别说了。小鸟!你别说了!快回你家去,王家嫂子就等着你的。”</p>
大水扭头到一边,听家里亲戚都哄笑,有点羞恼,回头冲着飞鸟磕巴地说:“你呢?!她本来就该是我媳妇。你别人笑心大,不然,怎么处处护她?!”</p>
小玲看看看笑话一样乱嚷的亲戚,终于哭出来。她过来就赶飞鸟回家,推他时还狠狠地用柔手擂打了他几下。飞鸟心里起了倔气,拉住她大步走,边走边说:“就去我家住,他们不好好说。你别回来!二牛哥一不在了就欺负你!”</p>
小玲挣不开他的手,被拉得踉跄。连连用手擂打飞鸟。众人都无动于衷,只有大水的母亲着急,她站起来四处摸,大声喊:“小玲,你敢走?!你敢走。我家休你!”</p>
大水坐在桌子上晃头看天,无好气地说:“人家享福去,谁管你个瞎婆子!”</p>
小玲大叫一声,使劲挣脱飞鸟的手,很愤怒地赶飞鸟走。王氏小跑过来,扯住飞鸟说:“走吧,少爷!”</p>
飞鸟见他发火,心中委屈难受,只好低声说:“我牵上马就走!”说完,他牵过马和王氏一起,边走边回头看,心中想的是回去和自己阿妈算账,好好问她到底说了什么话,才惹得别人这样的。</p>
※※※</p>
傍晚时分,斜阳挂萧空。西桥头上的内城亭上正由十多贵族对这梅花煮酒笑谈,几个搬家的马车从外城入内,走过这里。一二十个布衣兽皮的人儿边张望边跟着马车走,有的手里还掇着东西。</p>
“兽人不成?”其中一人睨视过去,问。</p>
旁边围他倒酒的娇人,边奉来了热酒为他斟上,边卷着柔躯轻嗔:“这花好雪白的,竟被这一些臭人儿玷污了!”</p>
一个年轻的贵族投了几眼,扬起两道剑眉,带着高傲和蔑视微笑说:“鲁氏家养的狗脖子里都有紫绶,弄了这样的人家进来也稀疏平常。”他名字叫陈霸先,是敬功侯之子,长月数得着的名士。听出他这话里的味道,众人都笑,再看那一行人,却见他们竟然都目露羡色,回眼看这里,不由大为反感。</p>
这些贵族们不堪忍受之余,只好讲一些鸟语趣闻来冲淡。</p>
正说着,几名过客从东踏雪而来,路过这里。众人分了心神看,却见为首的是褒衣博带的宇文元成,被这个混人搅来凑热闹,众人无不头皮发麻。</p>
“霸先弟弟!”宇文元成自我感觉还好,人还在远处就冲这里高喝。主侧坐着的倜傥文士只好起身笑迎,看来他才是今天的主人,问候这瘟神。</p>
宇文元成毫不客气地上来,坐下就大口吃东西,边惨不忍睹地捏了玉盘里的肉,边问:“若水兄,我是来找你的。听人说你见什么星排了个样来着?我特意来问问,多观天下形势也好建功立业不是?!”</p>
他口中所称的王若水是有名的星象大师,曾经著有一本《天官要书》,极其有名。他见宇文元成有这么一问,心中偷笑,却诙谐地说:“不日前见星象,我推知数百年前的钟楚霸王将再起人间。”</p>
“什么?”宇文元成瞪大眼睛,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来,激动地问,“是不是我?”钟楚霸王是雍朝末年的英雄,无人敢与争锋,即使是浑成宇文元成这样的人也心中震骇。</p>
王若水四处看了一下,俯身做出神秘样。低声说:“我看看你的眼睛,再睁大,对!再大,还要大!”</p>
宇文元成几乎眦裂牛眼,直到酸疼,这才眨了一下问:“是不是我?看眼睛能看出来。</p>
“那是当然!”陈霸先知道王若水顺便给酒宴斗了个乐,接过话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钟楚霸王是复瞳,可抬山扛鼎,再举一个,让我们看看!”</p>
“举什么?”宇文元成嗡声说,他抬头看桥头上有一大石狮子,兴奋万分,跑了过去。正是宇文元成豪壮不已地走到桥头时,有一骑觅着前面过去好久的队伍走过的方向行来,后面还跑着一名妇女,走得是包抄园圃的斜道。马上少年边跑边回头大叫“别让我找不到家!”的声音,引发几人的注意力。但他们很快还是把注意力收回,放到出了亭子的宇文元成那里。</p>
宇文元成也不管陌生人当不当他是傻子,到了桥头,就弯腰“哼哼”直叫,用力去拔大浑头石狮子。</p>
亭中众人本就是糊弄宇文元成的,这回也一并讲着笑话,在亭子里翘首笑着。那少年上桥,看眼前一景,便停下马来看。他左看右看,见宇文元成掀了个圆屁股,哼哼呀呀,越来越怪异,边等后面的人,边问:“哎!大个子!你干嘛?”</p>
这少年正是飞鸟,他一下收细眼神,横看那狮子地道的花岗石基底,因心情不好,在为人着想时过分一点说:“要不要我帮忙?我可以找个锤子把基给你打掉,不过是要收钱的。即使是要做霸王,收点费不过分吧?”</p>
飞鸟正说着,却真切地听到桥头“咯嘣”了一下,那石头狮子真的裂了缝隙。宇文元成直起身子,干脆甩掉碍事的棉皮衣服,浑身练肌如石,他开气吐吼,再次猛扭胡扛。就听一阵擦金断石的声音,那石头狮子真被拧下。</p>
毕竟这么大的狮子举起来难,扭下却更难,并非丝毫不费气力。他压住一沉一荡的甜意,将石狮挟在肋下,咬着牙齿,摇摇晃晃地往回走。</p>
众人几乎被他的巨力吓坏,纷纷出来“啧啧”赞叹,比划着去看那狮子的断口。宇文元成见无人回答,只是没完地惊叹,便趔趔趄趄地放下石狮子,提抓过王若水,粗声询问:“是么?!再不说我捏你个半死!”此时的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了不起,毫不吝啬在两三名媛面前露脸,便强行咽下口中一腔血沫子,浑然也不觉得冷似的,雄胸一挺,对着只剩一拱的红日,趁势喘气问:“我是钟楚霸王么?!”</p>
王氏气喘吁吁地追来,畏惧地绕路到飞鸟的另一侧,好奇地问飞鸟怎么回事。飞鸟没有吭声,边往前走边看高大豪气的宇文元成,心中既羡慕又敬佩,不禁往跟前走走,却听到王若水大声地道:“果然是‘钟畜霸王’!”宇文元成大喜。飞鸟也想到那位拔山扛鼎的盖世英雄,又细细地看了宇文元成几眼才上路。</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