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底经初六前的鹅毛大雪扫荡,自初九始,日儿便难得晴好,雪花每天都幽幽如面沫子一样洒上一阵子,可洒上几片就停下。十二月十五,天才赶了好,日头虽然不亮,但雪亮便已足够扎眯眼睛。</p>
中午,长月北城的南北巨街赶来了几骑,他们放慢速度,踏到条不起眼的街道上。</p>
为首两人中,一人戴了袍子皮的帽子,头上翻着狼一样的耳朵,另一人却是标准的半身明光甲。他们身后的五个男子穿着也同样迥异,两人狼装,三人武装。他们站在这条短路的尽头侧起耳朵,大概在听演习场上动人心魄的呐喊。为首的异装军汉不会超过三十来岁,他额头平阔,秀目深邃而迷离,脖子畏冷一样含着,虽然不掩傲气,却可见一种颓废。另一人最先回过神来,示意他说:“将军,请!”</p>
众人回过头,一起敲马走到面前的大院处。这大院门廊内缩一大块,铺成阶台状。台阶上矗一碑,写有十个字:“棘生石山凌,刀弓逐鹿原。”</p>
几人在跟前下马。那异汉并不在意门前牌匾,只盯住这石碑,问:“这莫非是先国王所书?”</p>
“不是!”旁边的军官解释说,“是太祖的弟弟翔王书的,后来文宗国王赐死了他。”说完后,他这就向最近的一名笔帖按刀兵通报。</p>
“大人不在,几位请稍后再来。”兵士边行礼回答,边引他们向旁边外开的偏房里走。军官怪异,却引旁边的将军照直入内。兵士拦住了他们。军官愕然,说:“我们是公干,难道也不能在院子里等。”</p>
士兵皱巴了下眼睛,为难地看其它兵士,其中一个快快地跑回院落。不一会,一个消瘦的官员出来,诸人打量他看,就见他长了一个薄薄的嘴唇,紧紧覆盖在暴露的牙框上,给人种难以合拢的感觉,都有一种厌恶。他咧嘴一笑,牙床尽露,满口如黄金花般灿烂,边抱拳边问:“两位是?”</p>
军官把一封书信交到他手又收回。他又展眉一笑,这就边引两人向里走边说些谢罪的话。“原来阁下就是——”异汉刚开口,就听身旁的军官问,“督大人呢?”他这才知道认错人了。</p>
“嗨!却是不好说的。大概带人买狗去了。”那瘦子官员欲说还休地说,他语气虽然中性,但已让人知道他在背地里对自己上司的态度。</p>
两人都没说什么,军中要狗也不是什么奇怪事。</p>
瘦官员介绍自己说:“卑职是督府长史,姓乌名连。两位上官直呼便是!”他边说边进去,给两位介绍官署中的属官和几个幕僚。靖康军中,四品或者四品以上将军可开牙建府,但除却副职(通常无),长史,司马,典军,主薄是为朝廷任命外,可亲请从事幕僚起草文书,参谋军机,处理日常事务,或者由长史报于将军后,按需而请。</p>
如今副职尚未委派,其下属员数长史最大,长史治军下兵吏,府中人等。司马次之,治军掌武,并管理将军下直系兵士,维持军纪。典军管理军士军籍,记录功过赏罚。主薄负责杂务,管理辎重,包括向军政,兵部省要军用物资,钱粮等等。</p>
乌长史介绍一番,边让两人入内去坐,边让几个兵丁倒水,看两人坐后,方说:“还请两位将军不要怪罪外面的兵士,他们也是为执行大人的军令挡驾。”</p>
“是吗?却不知道这般严格。”军官问。</p>
不管他喜不喜欢这位借机挑事的长史,但也不能半句不说话,明摆着给人冷漠。但旁边的将军却不同,整个漠然坐着,掀去茶盖看茶。长史笑笑,也席地坐下,又说:“以前却没有的。”不用说,他是在让人追问。</p>
“那为什么?”军官果然又问。</p>
“前些日子操练时,不知道怎么的,校场出了点意外。大人说有人故意把两个营不同频的鼓调换,整整询问了半天,回来后就将许多军地都禁了。为此,有几个士兵都吃过杖子,军令也就严了。”乌长史又说。</p>
他是说自己长官在以公报私来挽回威严,想引发了军官的同感。毫无疑问,他的长官就是狄南堂。</p>
这就是辖军的旧地新衙门。</p>
长月的十月之乱中,辖兵和后军损失最大。事后,朝廷的态度不明,赦与不赦口气含糊,还有人借机追查秦伤的余党,收容流散逃亡的士兵很难。于此同时,直州京畿受战乱严重,京畿壮丁征调困难,地方正卒一时无法补充,两军建制都难以恢复。</p>
在靖康京城,京畿三辅和直州共驻扎有十多万军队中,直接受宫廷指挥的有:侍卫营,郎卫营,虎贲军,和禁卫军。侍卫由领侍卫大臣和御前大臣率领。郎卫营由郎中令率领。禁卫军由武卫将军或武卫上将军率领。秦伤所领的后军就是此军的后军。</p>
</p>
禁卫军又称为龙鳞军。人数不定,又称十万禁军,其实只有五万左右,下有前中后三军,为了不与中央军的编号混淆,又称为南中北三军。中军受武卫将军直接管辖,给事禁中,前由虎贲指挥使西门扬名义上兼任,其下有八别立旅,五营(无当、虎敢、射怒、锋骑、涉水),屯于内外。南军则屯于三辅。</p>
后军受后(北)领军和后(北)护军率领,驻扎于北城和北城外的山谷。长月内乱,其军几乎不复存在。至于辖军,则隶属中央军系,内乱时,也是差点连编制都被打散掉。最终,朝廷决定将辖军从中央军中划拨出来,和后军合为一军,成为新的辖军,并受宫廷直接管辖。</p>